2014年10月27日 星期一

以人廢言

不可能有人能學好邏輯,除非⋯

陳真 2004. 9. 9.

李家同教授今天又寫了篇文章在聯合報。他對台灣學生「國際觀」和「競爭力」的「憂心」
,其實也相當程度代表了一種所謂「有識之士」的看法。但是,這樣的一種「願景」(如該
文結尾),總讓人感覺不對勁。不知道他們把教育當成什麼?

台灣學生程度普遍都很差沒錯,但是,難道那些功課好或英文好的學生就更高明?也沒有吧
,還不都一樣。即便留洋唸博士,程度又好到哪?說不定更是爛中之爛。他們只是有錢而已
,其它沒有任何高明之處。不管知識或人品、氣質,往往爛到讓人難以置信。就算唸十個博
士學位也一樣,馬文才不會因此就變成唐伯虎。

台灣的博士人口比例,恐怕世界名列前矛,但這有什麼意義?就算不談文明價值上的層次,
這些人,就算對技術面上的學術或什麼國際觀,又有什麼高明之處?也許論文發表一堆,但
這些東西,能有多久保存期限?十之八九只是在「做業績」。

其他國家我不知道,在英國的台灣留學生,感覺就像什麼禁不起風吹雨打的「小寶貝」一樣
,窩窩囊囊的,脾氣驕縱,品性猥瑣,從知識到人品,簡直一無是處。要不是親身體驗,還 真難以想像。

我以前總以為留洋拿學位的人,好歹在學識或見識上有令人景仰之處。老一輩的,的確如此
,但至少這一代,已經面目全非。留洋,只是一些驕縱的公子哥兒或小公主來鍍金、「買」 文憑的一個過程。

極少數人或許技術面上「程度」不錯,很會依樣畫葫蘆,但其所謂學術,就像一種仿造技術
那樣,沒有生命。自然科學或許比較沒有這種問題,但文史哲或社會科學,卻需要一種「生
命」,一種「個性」和「氣質」。就像侯孝賢說的,「人先要大,作品才會大。」一個窩囊
的人,不可能產生什麼深刻的作品,即便他有十個博士學位也一樣。

有句話說,「不以人廢言」。這話肯定是錯的。「言」本身是沒有生命的,它得連結到一個
「人」的身上,方才獲得生命。要是這個人是個窩窩囊囊的阿西或甚至混蛋,他有可能講出 什麼值得一聽的「言」嗎?

我是絕對以人廢言的,不但廢言,而且廢行。那些在我看來不值得尊敬的人,不管他寫了些
什麼或甚至做了些什麼「好事」,都不具絲毫價值,我根本不會去留意或去讀(除非拿它當 負面教材)。

即便他講的某種意見,表面上跟我完全一致(比方說反資本主義),依然沒有任何閱讀價值
;因為那種所謂「一致」,毫無意義。我絕不相信一個猥瑣的人,能夠擁有什麼深刻的見解
,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管他唸了多少書,不管他英文法文或什麼文有多好,不管他有什麼國 際觀或宇宙觀,統統沒有意義

也許你會問,我們又不認識對方,怎麼知道他這個人好不好。事實上,一個人是個什麼樣的
人,完全顯現在他所寫的東西或他做事的態度上,絲毫無法掩飾,只是看你看不看得出來而
已。不可能有人能藉著所謂做「好事」或講些什麼漂亮話來偽裝成某種人品或個性。所以我
們儘可自然地講話,因為你根本不可能偽裝自己。

英美分析哲學在西方哲學上,獨領風騷數十年。這種哲學特徵就是「非人」(impersonal)
,也就是說,它談的是一些跟「人」或跟「誰」或跟「現實」完全無關的東西。比方說邏輯
或概念分析等等這些「純粹客觀」之物。一加一等於多少,並不會因為「誰」或哪個國家而 有不同答案。

維根斯坦被認為是分析哲學的主要創始人之一;他的作品幾乎沒有「我」的存在,全是抽象
概念或邏輯符號或論理分析等等這些東西,幾乎沒有一個字跟「我」有關,沒有絲毫「主觀 」成份。

奇怪的是,他卻堅持說他的作品是一種「自我告白」,是一種「根本不適合出版或發表的『
私人日記』」,一種「只能在作者和讀者之間『一對一』或甚至『面對面』進行的『竊竊私
語』」。最後,他決定不在生前發表任何作品,甚至一度打算銷毀所有手稿。

他對自己的作品,做了許許多多這樣的一種性質描述。但是,過去半個世紀來,絕大部份研
究者卻完全忽略這樣的一些宣稱。因為他寫的東西,再怎麼讀還是純粹抽象的客觀討論,再
怎麼讀,不外就是邏輯、概念、數學的基礎等等,跟「人」或是跟「現實」一個字也不相干
。這些純粹抽象的客觀思維,怎麼可能是一種「私人日記」或「告白」或甚至「詩」?!

一直到最近兩三年,人們似乎才逐漸對維根斯坦的自我評語當真,開始有人認真地思考他為
什麼他如此定位自己的作品,為什麼他說他的作品什麼也不是,只是展現一種「個性」,一
種「態度」,一種「熱情」。他說,他的作品裏頭,「什麼都沒有,除了一種好的態度」。
接下來很難用通俗的話來談比方說,何以厚厚兩本《論數學的基礎》,只是一種「私人日記
」,一種不宜出版的「私人告白」,或甚至是一種根本沒有一個字談到宗教的「宗教作品」 。

但是,他常講的那些怪話(有些是寫給羅素的信),的確非常有道理,深得我心。比方他說
:「不可能有人能學好邏輯,除非他先成為一個好人。」、「哲學問題只能藉著改變人的生
活方式來解決。」、「我寫的東西,絕不願意讓那些在哲學期刊上發表文章的人閱讀。」

連學好邏輯和數學,都得先成為一個好人,何況其它知識。把知識和生命分開看待,是很不
對勁的。除非我們不是在談知識,而只是在談一種生意或公司業務。

p.s. :我很害怕「讀者」的閱讀能力,因此得補充一句,把話講白。我不認識李家同教授,但欣賞他的為人。我講的想法,表面上好像與他講的有所衝突,但我想,那只是一種瑣碎的差異 ,骨子裏應該挺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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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糟 大學教授也救不了
李家同/暨南國際大學資工系教授
教育部長杜正勝對大學生英文程度作了一種願望性的宣示,他希望在民國九十六年,百分之
五十的大學生會通過全民英檢的中級程度;同年,百分之五十的技術學院學生可以通過全民
英檢的初級程度,我雖然歡迎杜部長對於英語能力的重視,我仍然希望部長從另一個角度來 看這個問題。
首先,我認為大學生(包含技術學院的學生),如果英文程度非常不好,大學教授是無技可
施的。因為大學教授的專長,並不是教普通的英文。
大學生英文有多差?我建議政府做一個簡單的測驗,請同學們翻譯一些簡單的中文句子,或
將一些不太難的文章翻譯成中文,我敢擔保,只有極少數的同學可以在中翻英時,不犯文法
上的基本錯誤。至於閱讀的能力,不要說看紐約時報了,就看國內英文報紙,絕大多數的學
生都有困難。我們理工科教授最近發現很多大學生,根本無法看英文的教科書,更無法看英
文的學術論文。有一位明星大學的畢業生,居然不認識university,同一學校的畢業生,不 會念engineering。
問題在⋯ 國高中英文教育
問題不在大學教育,在於國中和高中,部長應該知道有四分之一的國中畢業生,基本學力測
驗的分數不到八十八分。試問,這些同學的英文程度夠好嗎?這些學生一定有高中、高職可
念,他們也都可能進入大學或技術學院,在這種情況之下,大學以及技術學院之中,當然會 有很多英文程度不好的同學。
菁英教育 又要放棄他們
我們討論大學生的英文程度,而一字不提國中生的英文程度,大概是將注意力集中到那些英
文程度還不太差的同學那裡去,至於程度太差的,教育部好像要放棄他們。我知道這是必然
的結果,整個國家就是只注意菁英教育。教改就是由菁英份子替菁英份子設計出來的。
下有對策 仍然人人畢業
我更希望教育部知道,教育部一旦宣示了對英文的重視,各級學校校長們的反應,一定是宣
佈一些華而不實的政策,某某大學會說學生一定要通過某某英文檢定,才能畢業;但是他們 心知肚明,他們大多數的學生是不可能通過這種檢定考試的,因此他們在辦法上留有但書,
也就是這種學生必須選修某種高階英文課,校長們都知道,這種課,絕大多數的學生都會及
格的,所以這種政策之下,最後人人仍然都畢業了,好者恆好,壞者恆壞。
技術學院 課本會變得很難
技術學院的校長們也會忽然將英文課本變得很難。他們認為將來萬一有人來參觀,一看到如
此難的英文課本,立刻佩服得五體投地,至於學生懂不懂呢?他們也管不了。我常碰到一些
技術學院的老師們向我抱怨英文課本太難,根本忽視學生程度差的事實,學生們學不會,老
師們有無力感,但是至少這所學校給了外界一個重視英文的印象。
務實做法 打好學生基礎
當務之急乃是在於各校發展出一種「務實」的英文教學辦法,即注意學生的程度。前些日子
,我注意到在信義鄉的一所小學,那裡的校長選了一批英文句子,每一周學生都要背一些英
文句子,這些句子每周會公佈出來,如此一年,這些孩子至少在畢業之前,能夠背出相當多
的生字,也能背很多的英文句子,這種做法,就是我所謂的務實做法:注意學生的程度,打 好學生的基礎。
三年以後 差的可能更差
如果我是教育部長,我不會在乎一所學校有多少英文好的學生,而會在乎一所學校有多少英
文奇差的學生。好的教育家,永遠是要將最低程度拉起來的,只會教好天才的人,根本不配
被稱為是教育家。目前,很多學校,雖然有大批同學程度奇差,校長也不在乎,因為他只要
有少數頂尖的畢業生能考上明星學校,他就可以向社會大眾交差。
所以,也許在三年以後,的確有更多的學生英文進步了,但是由於校方傾全力教那些有潛力
的學生,那些英文程度不好的學生可能程度更加低落了。
我的願景 提高最低程度
我還是要老調重談,頂尖學生的英文程度不夠好,也許值得我們重視;但是英文的最低程度
,才是一切問題之所在,也是我們最該注意的事,他們將來不要談是否有國際觀,因為英文
差,一路都跟不上,變成了毫無競爭力的一群,收入一定會低。他們的潛力也永遠不能發揮
,永遠是弱勢,這才是教育部長該注意的事。也許部長應該定出一個願景,將我們學生的英 文最低程度,能夠逐年的提高。
【2004/09/09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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