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7日 星期五

行為主義式的良善

陳真 | 2009.09.04 23:03 | #
達賴是好人,但這類好人的那種行為主義式的良善觀卻令人窒息,在那眼光下,良善化約成一種言語,一種外在行為,甚至一種標準句型.

若此定義說得通,我們將可以迅速製造許多好人,並且把許多壞人給當成好人而好人卻給看成壞人,而所有藝術家大概全都得接受道德改造才行.

你看侯導或阿孝咕,動不動就什麼大懶趴,你看豬哥亮,滿口你爸你娘卡好,而且還賭博賭到傾家蕩產. 至於我小時候的左鄰右舍們,大概都得強制上道德學分課程才行,輔導他們正確的養兒育女方式,不可以動不動就罵什麼夭壽死囝仔膨肚短命,一天可以聽上好幾回,甚至經常看鄰居小孩被打得滿場飛舞.

至於街頭上衝鋒陷陣那些 "衝組",或是一些打工仔,恐怕更是敗類,他們往往滿嘴三字經五字經,有的還加上一個形容詞變成六字經,而且行為不檢,到處亂吐檳榔汁,動不動就打架,吃喝嫖賭樣樣來,既不會說請謝謝對不起,寫字也不會寫什麼 "您",你就你,什麼您的,要我用嘴巴講我也講不出口.

可是,在我看來,這些沒有遵守標準道德句型沒有展現溫良恭儉讓翩翩丰采的人,卻往往是好人. 反之亦然. 越是言語修飾,越是擅於應對進退者,卻往往在品格上令人不敢恭維.

講到這裏,我心中不免要浮現出許多翩翩丰采的候選人,這些人在社會上往往道德地位崇高,但在我看來,他們除了權勢地位高和血壓高之外,我不知道他們道德高在哪.

我在周圍全是妓女戶的環境中長大,暴力充斥,偷搶拐騙,每天入了夜就是上百家江湖賣藝的時間,直到深夜,包括許多賣藥郎中,他們每天講些什麼呢? 當然不是講四書五經,也不是講述蔣公嘉言錄,而是講黃色笑話,講神奇鬼怪,句句耳熟能詳,從小默背在心,至於那些喝招徠觀眾的台詞,我更是朗朗上口.

他們每天做些什麼給大家看呢? 薄紗豔舞當然免不了,內行的更知道幾點來會有特別節目--術語叫 special. 另外也有猴子抽煙猴子騎腳踏車活剝毒蛇或蛇吞雞蛋蛇吞活小雞或毒蛇與貓鼬大戰等各種表演,全是限制級的.

也有叫自己的小孩當眾吃蛔蟲藥,然後當場大便給大家看,果然大出一堆蛔蟲,證明藥效神奇.也有自己表演吞玻璃,然後吃下神奇健胃散之後,據說連玻璃也能消化.

若依聖人們那種行為主義式的良善標準,這一切全是邪惡事物. 也難怪林義雄曾感嘆說他想不通怎麼會有人會喜歡看豬哥亮的歌廳秀. 可是,我就愛看啊,明天晚上十點就又有豬哥亮了,而且我還覺得豬哥亮是個善良的人,高貴不貴

依聖人們的美學及道德標準,所謂真善美就是衣冠楚楚,最好隨時打領帶,講話要說您而不是說你,而且要經常上美術館,聽莫札特,看歌劇,讀聖賢書等等.

我並不排斥後者,但也不排斥前者,我不認為美學或道德是一種行為主義式的東西. 一個作奸犯科的人,照樣有可能是個善良的人,而一個好人好事代表或模範 xx,卻經常一點也不模範.

柏格曼從小因為愛死馬戲團,小時候竟然跟同學瞎掰說什麼畢業後就要跟大家說再見了,因為他爸媽要把他賣給馬戲團四處走江湖.沈從文更慘,不但經常看軍閥殺人,甚至河邊砍掉的死人頭都還能拿來當皮球踢.

若依聖人標準,以上全屬不良教育,但真的是這樣嗎? 我倒覺得台南新町妓女戶這樣一個生活環境,從小帶給我許多樂趣,它教給我的良善道理,遠遠超過學校所教給我的.

老實說,學校似乎只讓我明白什麼是敗德齷齪腐敗和下流,而沒有教給我什麼美麗良善的東西. 至於長大之後到了醫院工作,更見識了什麼叫做人渣什麼叫做無恥混蛋.

依聖人標準,像昆汀塔倫提諾的電影,大概都有害身心,比方說 "無恥混蛋" 這部新片,不管是納粹或反納粹,兩邊都真是有夠混蛋的. 可是,這又怎麼樣? 難道藝術一定要傳達什麼感動人心的偉大道理? 難道像無恥混蛋這樣一部表彰無恥的片不是一首美麗的詩?

難道一首美麗的詩只能用所謂正面的單字組成? 難道美麗還不夠? 難道美麗不就是一切? 難道美麗之外還得載上一個 "道"才行? 所謂文以載道. 但侯孝賢最近就說: "我才不載道",他說他也拍不出那樣的東西.

我不是說我們應當鼓勵大家多多說髒話,或是儘量搬到新町或華西街等風化區居住,更不是叫大家要盡量以夭壽死囝仔膨肚短命罵你的小孩,而是說,美麗也好,良善也罷,它不會藏在特定的表達方式裏頭,就好像一首美麗的詩並不一定由特定哪些所謂正面字眼組成一樣.

美麗或良善更不是一種肉眼可見的言行. 以道德為名去禁錮特定的表達方式是很不道德的. 以優雅為名去污名化特定言行也是很不優雅的,甚至非常醜陋.

很多自認為混得不錯的人,免不了就會以自己為標竿,以為大家都該跟他一樣,比方說聽古典音樂看歌劇講話修飾得很那個,然後說這就是美麗,這就是道德,這就是修養,但我認為這樣一種理解方式,這樣一種看待世界的眼光,恰恰是這三者的反面.

2015年11月22日 星期日

台灣軍購

陳真 | 2009.07.04 22:14 | #
美軍撤出是分階段的,這也是為什麼要撤兩年的原因.

至於誰來決定,當然是伊拉克政府決定,但美國會事先告訴他們該怎麼決定.

這不稀奇,台灣也差不多是這樣,連一個不痛不癢的就職演說都一概要先讓美國爸爸審核通過了才行. 說爸還算委婉,寫實一點的說法就像美國人養的一條狗.

美國養這樣一條狗不為別的,只為了用來咬中國;就算咬不著,至少能牽制. 萬一若兩岸和解,軍火商及其同夥的一大群西方政客要吃什麼呢?

遠在天邊的西方政客我們或許管不著,但派駐在台灣的美國代表楊甦棣,依我多年的觀察,不折不扣就是個軍火掮客! 你看他講話毫無分寸,動不動就是威脅台灣一定要買軍火,最近又在cry father cry mother, 叫我們多多買軍火;甚至還說國民黨民代告訴他, 之前反軍購只是為了玩政治,現在大夥又是自己人了.

楊這話其實沒說錯,但他做為一個駐外代表,特別是名義上不具官方身份的駐外代表,經常講這樣一些叫當地政府買軍火的渾話是很不得體的,他大概忘了 "我是誰",真以為自己是總督或太上皇了.

我在想,如果其繼任者 (楊昨天卸任) 再講類似的話,我們要不要九月就站到AIT大門口,而不是站到禁制區外,要求美國派一個文明一點的人來, 畢竟台灣不是美國養的一條狗.
民進黨那些混蛋及其支持者, 現在一聽到反軍購就cry father cry mother 罵人賣台, 但反軍購運動及非武力國防恰恰是黨外的一種 “基本價值”, 更是台獨聯盟等等等幾乎所有民進黨外圍團體的一個基本主張.

那時候的黨外或後來的民進黨的標準論述是這樣:
國民黨整天喊中共對台之威脅, 根本就是騙人的, “打仗又不是流氓打架, 哪有說打就打的” (謝長廷的名言—那次演講是我做紀錄, 而且還收錄在他的一本書中), 哪來什麼威脅? 那是國民黨在打安定牌, 虛構台灣人的恐共心理, 為的是騙你的選票, 其實我們應該做的是努力和大陸修好關係, 那麼, 台灣每年就可以省下好幾千億買武器的錢來從事社會福利和各項公共建設.

他還在獄中時我就認識的台獨聯盟主席張燦ㄏㄨㄥ/, 就曾應邀到美國國務院演講, 要求美國全面停止軍售. 我直接剪一段我在幾年前發表在蘋果日報的文章如下:

“過去反軍購,可比現在兇猛多了。最兇的不是別人,就是陳水扁;喊裁減軍備最大聲的,就是當前主導鉅額軍購的新潮流。當年台獨主張和「反軍購論述」是連在一起的。簡單說:只要放棄反攻大陸,與對岸保持友好,幹嘛還需要買這麼多武器?當年何止反軍購,甚至呼籲美國全面停止對台軍售。比方說一九八七年十月十四日,台獨聯盟主席張燦鍙應邀在美國國務院演說,建議美國「採取三項具體措施」,第一項就是「停止對台軍售」,以壓迫國民黨實施民主。大幅裁減軍備,一直是反對運動重要主張之一。”

國民黨其實就是在實現黨外當年的一個重要主張: 改善兩岸關係, 大幅減少軍購.
民進黨甚至後來還裝模作樣地推廣什麼 “非武力國防”, 主張國防不一定要靠武器, 最重要的是人民對於公義的堅持與非暴力的手段.

國民黨過去說這些言論 “包藏禍心” “與匪隔海唱和”, 但這些黨外的基本價值, 現在卻也同樣成為民進黨扣人 “台奸” 帽子、 “與匪隔海唱和” 的賣台言論.

台灣政治實在很可悲, 人民鑑賞能力太低, 缺乏對於是非美醜的鑑賞能力, 更缺乏對於是非善惡的興趣, 對歷史當然就更不感興趣了, 而只是有興趣於某種什麼 “立場”, 或急於貫徹一己偏見而完全不問是非不擇手段.

台灣社會幾十年來表面上好像改變了一些制度, 但骨子裏其實沒有任何改變; 台灣人仍然跟過去一樣, 對於是非善惡及真相缺乏興趣, 而只對一己立場或一己偏好是輸或贏有興趣. 只要與我立場不合的, 便是敵人, 不擇手段皆可殲滅之或醜化之, 反之, 只要跟我同一國, 即便是個人渣, 即便整天忙著買官賣官污錢搶錢包娼包賭包工程, 依然永遠都是對的.

國民黨慢慢改邪歸正, 雖然速度很慢, 但它至少是朝著較為文明的開放社會大方向走, 但民進黨卻迅速成為蔣公的傳人, 十年來, 各種荒謬齷齪的法西斯言論及法西斯心態與法西斯手段竟成為這個黨及其支持者的一個最鮮明的基本屬性.

2015年11月8日 星期日

權利使人漏餡

陳真 | 2009.01.16 03:11 | #
這幾年民進黨的 “新潮流” 變成了扁家軍保皇黨, 二十幾年前大概不會有人能預料到有這麼一天.

新潮流的前身就是編聯會, 全名叫 “黨外作家編輯聯誼會”, 我曾應邀加入, 但後來因故我又決定不加入, 反倒在張俊雄的鼓吹下, 加入當時被一些新潮流人士批鬥的 “黨外公政會”. 各地的公政會辦公室幾乎也就是後來民進黨的各地黨部.

二十幾年前, 劉一德在他的一本書叫 “民進黨第三代” 中說我 “比新潮流還新潮流”, 這話在當時是一種恭維, 意思是說理想很純粹. 但不懂黨外這段歷史的人可能會莫名其妙, 新潮流不就是像邱義仁那樣一些不擇手段的政客嗎?

其實那時候的新潮流是很有理想的, 比方說他們堅持不參選, 並且以批鬥那些藉著選舉起家的政治人物而聲名大噪, 特別是批鬥康寧祥, 謂之批康事件. 後來還有所謂雞兔同不同籠的問題, 也就是說, 以新潮流和阿扁為首的這樣一股 “清流”, 究竟應不應該和那些整天搞選舉的地方山頭共同扛著黨外的旗幟.

雞兔同不同籠的路線爭議¸ 其中核心份子之一當然就是阿扁. 他代表著堅定、理想、不妥協、不放水的雞派, 堅持不跟像兔寶寶一樣很容易被收 買被收編的兔派, 也就是美麗島系那些人.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在二十幾年前曾是扁迷, 十幾年前卻開始罵他. 阿扁在黨外時期, 的確被視為像林義雄那樣的人格者. 我記得當時還有人寫書, 專門在探討林義雄和陳水扁兩人的相似性: 正直, 剛毅, 不妥協,兩人都很難搞, 是非分明, 原則問題絕不放水. 但阿扁這假象, 其實相識沒幾年就能識破.

新潮流當時不但號稱左派, 而且新潮到什麼程度呢? 新潮到絕不參選的地步, 堅持必須以、也唯有以群眾抗爭的方式才能把台灣從國民黨的獨裁暴政中 “拯救” 出來. 阿扁於1986年因蓬萊島案入獄之前巡迴全台取暖的坐監惜別會中, 不斷宣佈說他這輩子絕對不參與選舉! 絕對要用群眾運動推翻國民黨! 但是, 就在扁對天發誓講這些話的同時, 扁珍已在積極佈署立委選舉!

但新潮流仍執意不參選, 並反對所謂 “公職掛帥”, 也就是反對捧高立委等民意代表或縣市長在反對陣營裏頭的地位, 主張草根運動及組織群眾抗爭. 邱義仁還翻譯了一本小書就叫做 “組織人民, 爭取權力”.

但堅持沒多久, 形勢比人強, 新潮流於是也宣佈要投入選舉, 但大概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於是解釋說是為了要 “以公職身份來發展社運”! 那時候, 林義雄已到海外遊學, 但他傳話回來說他反對新潮流投入選舉.

大約是1991年吧, 林義雄由海外短暫回國一趟,我跟他初識, 問他對於此事的看法, 他仍明白表示反對. 並且說, 我們應監督新潮流這些人是否真的以公職身份發展社運. 所謂監督新潮流是否真的 “以公職發展社運” 這樣一些話, 林先生後來仍公開講過許多次.
但我當時反駁說, 我認為公職是公職, 社運是社運, 公職人員不應該來領導社運, 社運也不該藉著公職人員來壯大自己的資源或影響力. 政治與社運或人權與環保等等這兩種東西應該畫清界限.

當然, 我的說法不會有什麼市場.

後來的發展是這樣: 諸社運團體紛紛變成民進黨政治勢力的一個附庸或甚至搖尾團體, 大部份從事社運稍有點資歷的, 幾乎都在累積了足夠 “資源” 與知名度之後就跑去競選民代, 每個人都說得很好聽, 都說要進去國會或進去體制裏去 “直接” 改造社會.

但這想法基本上是不通的. 為什麼? 因為社運 “最終” 是要改變一種價值, 而不光是要改變一種現象, 而價值的改變其實是不需要權力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墨西哥那位蒙面俠著名游擊隊領袖馬訶仕(Marcos)說: “我們對掌握政權不感興趣”. 因為真正的革命並不需要透過權力的追逐與掠奪來達成. 或者說, 如果你要改變的是一種價值, 那麼, 你手上有沒有權力, 鎂光燈有沒有圍著你繞, 實在沒有什麼差別. 價值並非靠著人多勢眾來實現, 更不是靠著權力.

我出國第一年(1997), 寫了一封 “給英國人的公開信”, 之後發起了一個運動叫 CARD (Campaign Against Racial Discrimination), 引起英國政府及一些國會議員的注意, 國民黨這一邊對我當然也很 “關切”, 關切到幾乎整天對我四處耳語或網上抹黑甚至實質冒名騷擾的地步, 手段卑鄙到極點, 有口難言, 十分痛苦. 略過不表.

那時候, 許多人建議我說, 為什麼不動用我在綠營的政治人脈, 透過他們 “直接” 對英國政府施壓, 何必辛苦地去認識一些 “根本沒有半點影響力” 的學生或國內外各地名不見經傳的 “人士”.

我對這建議很納悶, 如果一個運動最終是要透過政治人物來 “直接” 施壓, 那我們自己乾脆去競選立委或擔任公職算了, 何必當一個永遠在野的反對者或從事什麼社運?

更何況請政治人物幫你施壓是要施什麼壓? 我們當時是要求英國駐台機構(BTCO) 必須提供台灣留學生充份留學資訊或旅遊訊息, 而不是一味美化英國生活環境, 大做不實廣告. 但這樣一個要求豈是這個運動本身的目的? 這個要求只是一種手段不是嗎? 目的是要讓大家正視族群和諧的人權問題.

我們又不是旅行社, 也不是留學代辦中心, 請英國政府提供完整資訊豈是一個運動的目的? 至少不是我發起CARD的目的. 就算提供了完整資訊, 問題還不是一樣存在那裡?

重點不是有沒有提供完整資訊, 重點是想藉此逼使英國政府謙卑一點, 嚴肅一點, 好好正視種族歧視這樣一些人權問題, 不要說連一個亞洲來的移民在英國開一家雜貨店, 都會被種族意識很強的青少年給拖出來活活打死, 而英國社會卻沒有把這樣一些事當成極其嚴重的人權問題.

不過, 萬萬沒想到的是, 支持者很多竟來自西方, 即便是英國官方, 也是企圖跟我們講理或企圖對我提起法律訴訟, 而這個運動最可怕最可怕最可怕的反彈與攻擊, 竟然是來自島內島外這些被歧視或一心崇洋的台灣人或台灣留學生; 彷彿我戳破了他們的什麼牛皮或神主牌似的.

那些攻擊當然都是摸黑進行, 台灣人最擅長這一套! 他不是要跟你講理, 而是直接用各種政客搞選舉那一套抹黑方式把你鬥臭, 彷彿只要把你這個人抹黑了, 於是你的話也就跟著失去意義似的.

在某個重要意義上, CARD 總算讓我真正認識了台灣人; 更精確地說是真正認識了台灣菁英. 別看這些人平常人模人樣、關心國家大事一副有為青年模樣, 事實上一旦太陽下山或四下無人之處, 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 雖然在這一點上是藍綠有志一同, 但綠勝出於藍, 綠的這一邊之品性顯然比藍的要更差一些.

黨外時, 我一度以為一切是政治問題, 萬惡之源在於國民黨, 只要推翻了這個黨, 大家從此就可以過著安祥樂利的生活, 民進黨成立後, 我發現我錯了, 這兩個黨基本上是沒有差別的, 甚至一蟹不如一蟹, 後者比前者更爛更可怕更無惡不作更為所欲為, 並且帶來一種極右的族群意識; 而問題的根源顯然是出在文化上, 也就是說是人民的問題而不是政府的問題, 是價值的問題, 不是政治問題. 簡單說,素質低劣的人民, 你如何可能期待他能創造出一個優質社會或優質政府?

這問題不但存在政治圈中, 同樣也存在社運圈裏. 我們看一個人好壞,不是看他有沒有做好事,而是看他不管是做好事或做壞事時的態度.

曾聽范光棣說,他在美國唸書時曾是個很積極的左派運動者,但他後來發現,這些說要追求美好社會的人如果自己品性都這麼差,如何可能期待他們能做出什麼社運?

陳真 2009. 1. 16. 

民進黨的本質

陳真 | 2008.08.17 15:19 | #
扁東窗事發,那些靠他吃香喝辣或比他更貪婪無度一萬倍的人卻一個個變成了白雪公主或白馬王子,實在荒唐.

底下這位姚先生,過去跟我還挺熟的,他剛出獄時,請我去他家作客,弄了一堆雞鴨上桌之後,才知道我不吃這些東西,於是自己跑到樓下seven-11買了一盒雞蛋,煎了幾個荷包蛋給我.

他當時還挺正直的,但恐怕不到一兩年就爛透了,記得他當上黨主席後,我幾次跟他說民進黨選舉買票包娼包賭包工程樣樣來,絲毫不輸給國民黨,他都說這些是小事,細節.

後來當他和他太太周清玉當上彰化縣長之後,我才知道為什麼他說這些是細節小事;我才知道原來大小官位基本上就是一種待價而沽的商品,一種權力佈局的手段,一種招降納叛的誘餌,至於什麼專業什麼廉能根本不在考量之中.

媽的這個黨既貪又壞,整天以什麼獨立建國愛台灣騙吃騙喝. 這不是今天才這樣,而是有二十二年的歷史了. 但是現在這些 "阿扁們" 卻一個個義正詞嚴,甚至做驚訝狀,實在很不可思議. 台灣人別再那麼輕易讓政客給騙了.

不管藍綠,乾淨者恐怕用十根手指頭就能數完,差別只是在於大貪或小貪,大壞蛋或小壞蛋. 有些人既貪又壞(如大多數民進黨政客),有些人很壞但稱不上貪(比如阿扁).

扁污幾十億還不夠貪嗎? 當然不夠, 因為貪不貪不是看金額,而是看心態以及看你能夠貪多少的可能性,比方說許多醫生很貪,肯定遠遠勝過阿扁,但醫生從藥商或病患那邊能貪的能耐一般只不過是數十萬或頂多頂多數百萬,一般日常生活大概就是貪個數千塊的小開支. 金額相對來講雖小,但其貪婪心態卻遠勝阿扁的數十億.

阿扁若貪,絕對有上千億的貪污機會,換句話說,他只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若是換成其他人當總統,我看整個台灣會論斤稱兩都給賣了!

馬英九再無能,郝龍斌再霸道,林義雄再怎麼自以為是,都是乾乾淨淨的人. 至於王建(火宣),更是絕對是個善良正直的大大大好人.

張藝謀說得對,兩軍交戰,雙方都有英雄,以為某一方個個都是善人另一方則個個都是混蛋,那是完全錯誤的想法.

民進黨很可悲,有阿扁在,很壞很爛,沒有阿扁在,剩下那些徒子徒孫或所謂開明清流但在我看來卻濁如濁水溪如羅文嘉蔡英文等人,我想這個黨或許會更加不堪聞問. 除非..除非人們改變對是非善惡的評價方式,重新估量善惡美醜的標準.

國民黨吃台灣五十年,絕對比不上民進黨吃八年,那種把整個國家掏空把幾萬筆土地賤售給財團以及整個政府大大小小的人事職位之安插吸血,真的可怕到難以想像的地步,偏偏一些根本對政治人事一無所知的阿西,卻會相信那些什麼清廉勤政獨立建國愛台灣的鬼話.

有人說國民黨的吃法是拿大湯匙舀喝大碗公的湯,但民進黨的吃法卻是用怪手整個挖來吃,胃口超大,而且儼然如黑幫,需索無度,全然不顧吃相.誠哉斯言!

台灣人若還不問是非不以普世價值為重,若還是整天以顏色及低能且有巨害的族群仇恨意識為最高標準,進而以此敵我二分,台灣會死得很慘.

八年的實驗,難道這些道理還不夠讓人信服?

陳真 2008. 8.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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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時報

姚嘉文:司法處理 黨無須陪葬
更新日期:2008/08/17 04:09
〔記者蘇永耀/台北報導〕面對扁案重創,本土力量應如何再站起來?曾任民進黨主席的考試院長姚嘉文昨日說,黨無須為一介黨員而陪葬,應好好改革,加重黨紀,盡快做出成績來,並持續民主運動的方向。
姚嘉文認為,黨其實不需要為一介黨員的問題來集體道歉。因為這並不是黨的決策,也不是在民主改革運動方向上,發生任何錯誤。對於黨中央,阿扁的問題自有黨紀處理,黨中央不該隨外在氣氛而跟著起舞。

2015年11月7日 星期六

民進黨在2008年的無恥

良哲 | 2008.03.19 17:23 | #
轉貼趙剛發表的評論一則。

「這個「民主進步黨」廣告正踐踏著十幾億活著的人的尊嚴;這些「中國人員」幾乎被以「禽獸」視之。這幾乎是可以想像的最惡劣的種族主義話語,違反了當代文明社會的最低道德標準。當代也只有歐洲的少數准法西斯邊緣團體才會說出這種話,但是在台灣,這是執政黨的語言。」

「台灣的漢人並沒有在「民主政治」中學會如何包容差異、欣賞差異,並進而在差異中反求諸己。這造就了傲慢的、麻辣的、殘忍的台灣漢人一代,對外,以同文同種的「中國人員」作為仇恨靶子,對內,則歧視壓迫原住民、「外勞」、「外籍新娘」與樂生院民。應答弱勢者呼喊的不是傾聽的對話,而是轟隆隆的推土機。藍綠,兄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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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2008.03.19 
道德沉淪最嚴重的一頁

趙剛

 新世紀以來,每一次的選舉都是一次社會基本道德及語言的向下運動。不幸的是,這個向下不是自由落體,而是螺旋以降,一次一轉,每轉愈下。八年下來,社會的道德水位幾乎見底,但集體危機感卻因分段下降缺乏震盪而沒有形成。

 八年了,我們當然還沒有滅亡,於是就突變為一種道德耐旱的生物。雖然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但顯然僅僅生存並不是件多麼可以誇耀的事;政客說:「人不是豬,哪能只在乎經濟」。善哉斯言。但似乎也只有從這個角度才能真正理解將近兩年前凱達格蘭大道前的民眾怒吼。

 這次的總統大選也不例外,螺旋依舊向下運動,前兩天擺盪到了一歷史新低。這個新低有兩個「支撐點」,一個是「非請莫入的神聖私有財產權」。沒有如美國人般的殘忍──「在美國,對入侵者早就把他殺死了」,我們則不流血地捍衛了這個價值。另一個則是「汝不可褻瀆亡者」(活著的還行啦)。這比上一個價值還更獲得普世性的支持,幾乎是唯一的超越藍綠道德停損點。有趣的是,這兩個價值都侷限在「私德」範圍內。

 但是螺旋向下的運動未見歇勢。昨(十八)日的報上看到半版廣告,以三個男子背對鏡頭小便為背景,用猩紅字作標題:「一中市場後,公園變公廁,談吐便吐痰」。釋文:「中國人員大量流入,成群結隊大聲喧嘩、隨便插隊、猛搶座位、隨地吐痰便溺……台灣人,您準備好了嗎?」。廣告底部結語:「馬英九一中共同市場,生活品質災難一場。」

 歷史將記著,這是台灣式選舉所併發的集體道德感向下沈淪的最嚴重一波。在朝野共同捍衛某一死者的尊嚴時,這個「民主進步黨」廣告正踐踏著十幾億活著的人的尊嚴;這些「中國人員」幾乎被以「禽獸」視之。這幾乎是可以想像的最惡劣的種族主義話語,違反了當代文明社會的最低道德標準。當代也只有歐洲的少數准法西斯邊緣團體才會說出這種話,但是在台灣,這是執政黨的語言。

 我們幾乎忘了,沒有多久(了不起一個世代)之前,台灣觀光客在海外的形象也是如此,但沒有外國媒體或外國執政黨曾這般規模地公開羞辱過台灣人。誰說觀光客非得如何如何,阿匹婆不也有她可愛的土氣?為何「中國人員」「土」了一點,就如此不堪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台灣要求被國際承認,但卻立身於國際文明準則之外。我們可以批評中共政權對西藏人民的武力鎮壓,我們可以不同意中國大陸的某些制度,但是我們不應該種族主義地(或「文明主義」地)輕蔑、仇視中國的人民。如果不警醒,這種語言將一步步地螺旋降到法西斯主義,而那是海嘯巨災。「台灣人,您準備好了嗎?」

 多元文化這個詞在台灣,經過這場選舉,更加肯定是個沒有心肝的修辭。台灣的漢人並沒有在「民主政治」中學會如何包容差異、欣賞差異,並進而在差異中反求諸己。這造就了傲慢的、麻辣的、殘忍的台灣漢人一代,對外,以同文同種的「中國人員」作為仇恨靶子,對內,則歧視壓迫原住民、「外勞」、「外籍新娘」與樂生院民。應答弱勢者呼喊的不是傾聽的對話,而是轟隆隆的推土機。藍綠,兄弟也。

 台灣有她的悲情,因為這個悲情而來的某些企求,是可以理解的,但即使只為自身企求故,也不能把這個悲情無限上綱發揮殆盡;凡我皆為可愛,凡彼皆為可憎。若是這樣,這個悲情就將自我瓦解一切合理的企求。

 不妨說得更直白些:要建立一個國家,也得要建立一個立國的理念,一個可以存在於人類文明之林的群體理念。誠然,因為淺顯的理由,人不是豬,但人也不能以獨狼的尊嚴為目標自立自存──這也應是極為淺顯的。(作者為東海大學社會系教授,台社成員)

陳真 | 2008.03.19 21:50 | #
有位朋友轉述他奶奶的一段話,引為 "趣談". 他奶奶看到電視上出現外國黑人官員,竟脫口而出說: "哎唷,怎麼猴子也會穿西裝?!"

你也許會說,這位阿婆沒受教育,不知文明為何物,故有此言. 可是,大學生研究生,受教育程度夠高了吧,但幾個人真的會對這幾年的族群挑撥與醜化抹黑感到憤恨?! 恐怕少之又少.

海外留學生受教育程度也算高吧,但不過就在十年前,當我剛踏上英國時,竟然發現台灣人默默忍受英國大街小巷諸多種族歧視,這樣的事並非始自當年,而是由來已久,但台灣人卻默默忍受之,甚至視為理所當然,因為他們相信黃種人 "當然" 比白人矮一等,被歧視是 "應該的".

這還不夠荒謬,最荒謬的是,我本以為當我登高一呼,發表 "給英國人的一封公開信",以各種方式反抗白人對非白人的歧視言行時,同胞們必然會起而響應,結果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結果竟然是我變成留學生的公敵,因為我拆穿了他們對國內未曾留洋的同胞們之諸多浪漫建構與吹噓.

當西方人普遍認為種族歧視是他們的一個重要社會問題時,台灣留學生卻異口同聲說 "英國根本沒有種族歧視這回事".人家英國人歷年來民調總是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認為這問題 "十分嚴重",台灣人卻用盡一切抹黑造謠醜化的手段想堵住我的嘴巴,硬要說英國根本不存在種族歧視.

真是很荒唐,這些留學生難道整天躲在山洞裏,不看電視不看報紙,故對英國社會一無所知?
CARD (反種族歧視運動)真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段社運經歷,飽受污名及旁人絕對難以想像的各種折磨,折磨者不是來自西方人,而是竟然來自被歧視的台灣 "同胞". 經過 CARD 一役,我對人性的理解深度以及對於折磨的忍受度,大概相當於閉關修行至少五百年的功力.

台灣人心理上有多麼不健康,由此可見一斑. 我記得,當我把公開信寄給劍橋當地一位英國國會議員時,他隔天馬上派人登門拜訪,表示支持與歉意. 雖說此舉帶有安撫意味,但台灣 "駐英代表處" 及其外圍留學生組織算是 "自己人" 吧? 他們又是怎麼對待我的呢? 簡單說,所有你在選舉中所能想像或所無法想像的糟蹋人傷害人的方式,他們全用在我身上.

他們這樣做,為的是什麼? 據說為的是不要影響英台兩國關係.可是,如果你真的這麼相信,那你對人性就太不了解了. 同胞們之所以拼命討好傷害他們的洋人,反倒努力傷害為了同胞起而反抗者,絕不是為了鞏固什麼英台兩國關係,真正的原因可以說就是兩個字: 窩囊!
窩囊者喜歡比較,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於是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看到他認為 "不如己者" 或可以任意傷害者,就擺架子就顧盼自雄就吹噓不斷就嘲笑連連,遇到他認為高自己一等或足以賞賜飯碗提攜前途者,就立刻自動矮一截,像個小李子似的很窩囊.

總之,我們心裏根本不存在什麼文明觀念與素養,而只存在強弱比較. 台灣人不但崇洋,不但哈美哈英哈日哈韓,幾乎可以預見,有一天恐怕也會哈中. 當這一天到來,就算被大陸同胞歧視,台灣人也會甘之如貽視為 "應該的",正如我們現在對大陸人的歧視與羞辱,絕大部份人也會認為這是應該的,絲毫不以為恥.

雖說各國都有歧視,但西方人視之為問題而想改善. 可怕之處不在於問題本身,而在於我們根本不當它是個問題.

這仍然回到之前說的善惡,民進黨之所以可怕,不在於其為惡的規模大小,而在於他根本不在乎什麼善惡,他心裏並不存在善惡觀念,而只存在輸贏. 只要能贏,一切都可以當成手段.

2015年11月3日 星期二

另一種理解方式

偉煜 | 2006.12.28 22:45 | #

我不理解中東問題,也不明白東、西方宗教的衝突問題
但是我想談談我認識的幾個中東朋友
談談我對暴力被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感觸
也談談
異於我所遭遇的「另一種人生」

有一次,我請四個朋友到我住的地方吃飯
兩位巴勒斯坦人
一位敘利亞青年
還有一位伊朗人
我刻意把四個人一起請來
並非我不曉得阿拉伯人與波斯人之間存在難以言喻的矛盾
而是我天真以為,這種矛盾根本與一頓晚餐無關

四個人都很捧場,陸續光臨
誰也沒躲著誰
儘管如此,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仍像白天那樣
對彼此視若無睹,好像對方根本就不在身邊似的
這種”冒充”對方不在的能力,讓我非常驚訝
如果硬要形容的話
可能有點像沙特在「存在與虛無」裡所描述的那種「自欺」概念

我很喜歡沙特解釋這個想法時所用的一個例子:
餐廳的侍者總是能夠「假裝」自己就是整個餐廳古怪、彆扭儀式的一部份
好像他不是「另一個與你、我無異的活人」一樣
顯然
人總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本事
可以藉著否定自我來融入某種儀式性規範
最後,並變成該儀式的一部份
讓「自我」
憑空消失

那頓晚餐很愉快
除了我必須把伊朗朋友盤子裡的洋蔥一根一根挑起讓我感到有點困窘以外
(穆斯林的各種食物禁忌簡直超乎我這個幾乎什麼都吃的中國人的想像)
沒多久,Samiha突然對我說了一段話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用的是那種每個巴勒斯坦朋友都慣常會有的樂觀態度
這種非比尋常的樂觀,常讓我誤會
以為巴勒斯坦必屬某種無憂無慮的天堂
否則他們怎會個個如此爽朗、快樂?
Samiha指著餐桌旁的人說
她在巴勒斯坦的時候,從來沒有參加過朋友的聚會
因為

明明是短短二十分鐘的路程
他們卻往往需要花上數倍的時間才能抵達
出門以後
「每走五分鐘,就是一個佈滿以色列士兵的檢查哨」
「我們得排著長長的隊伍通過檢查」
「以色列士兵會用槍對著我們的胸口、對著我們的腦袋」
「目光兇狠、口出惡言」
「槍口幾乎緊貼我們的身體」
「他們相信我們每個人身上都綁著炸藥」

所以
除了上下學和工作以外
Samiha和她的家人、朋友根本沒人想要外出
講完這些話以後,餐桌氣氛絲毫沒有冷卻下來
因為Samiha講這話時,用的是
像一個台灣小孩到樓下便利商店兌換贈品時的那種興高采烈態度

後來,三個阿拉伯朋友進到我房間,聊了更多
伊朗朋友在餐廳,沒有跟來
Samiha說
她每天都要打長途電話回巴勒斯坦
問媽媽
爸爸和哥哥回家沒
她說這是她在巴勒斯坦時就有的習慣
有幾次,她和同學在學校說再見
第二天,她再見到的就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還有好幾次,以色列士兵把戰車開到我們家門口」
「喝令所有家人舉起手,走出屋外」
「夜晚,沒有燈光,沒有厚衣服,我們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不是還會活著」

Samiha還說:
「如果有一天,我的家人出門後再也沒有回來」
「那麼,我就真的會去綁炸藥」

敘利亞朋友告訴我,他離開國家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兵役時間就快要到了
他的媽媽要他快點離開

我想到自己服過兵役
但是我卻未曾靠近戰場、不曾接近死亡
根本沒有任何怯懦之處需要我去面對
所以,我的勇敢只是像抓頭、搔癢那樣微不足道

伊朗朋友告訴我
阿拉伯人曾經侵入他的國家
霸佔他們的財富、土地
把他們的文明徹底破壞

所以

他和他的同胞都討厭阿拉伯人
我問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他說:
「一千多年前」

那天晚上
我對「自欺」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但一直到現在,我都說不上來

要如何去除虛榮?

李權芳 | 2006.11.05 18:18 | #
請問陳真兄,如何去除虛榮心?有捷徑嗎?
如何不管外界的眼光,如何不在乎世俗的虛妄?
瞭解事情的道理並不代表自己就能夠做到。這是對我很重要的問題,我想了好久,沒有好答案,請教。

個人價值觀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更不用說整個社會的價值觀。

我希望老老實實做人,但「想」好像只是一回事。

謝謝你的批評。

陳真 | 2006.11.05 19:34 | #
啊~~你怎麼問我這麼虛榮的問題? 我不會答這個,因為這樣的問題只能以一種虛榮的方式存在. 換句話說,我能回答的就是: 它根本不是一個問題.

倒是常有很多(有錢)人問我如何才會自由,這我就蠻內行,可是,問者眾,卻從沒有一個詢問者接受我的答案,我的答案很簡單: 把所有財產盡量全部捐給真正需要它的人,不要過著比一般人更富裕的生活;在困乏與壓迫的盡頭,你會找到自在與快樂.

至於虛榮,那是一種極度缺乏自信的症狀,但自信並不是想有就有;它不是一種可以 "取得" 或 "消除" 的東西;它的存在就是它的不存在,當一個人說自己很有自信時,那他顯然缺乏自信,因為一個有自信的人根本不會想到這問題.

施明德常說,"承受苦難易,抗拒誘惑難." 這話很奇怪,名利財富怎麼會是一種誘惑? 它根本不需要抗拒啊,就好像我不需要抗拒一杯酒或一團大便一樣,逃都來不及了還抗啥拒? 酒對我來說,跟尿一樣難喝,名利也是.

誘惑是不需抗拒的,應該沉淪其中才對,幹嘛要抗拒? 我是說,既然名利對你是一種誘惑,那你不管怎麼抗拒都沒有意義;唯有當你由衷對它失去興趣時,它才會失去殺傷力.

每個人都需要錢,但沒有人需要很多錢,如果有人覺得他很需要,那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利如此,名更是如此. 每個人都需要朋友,但沒有人需要讓大家都認識他或崇拜他. 沒有自信的人才會希望別人佩服他仰慕他或天下皆知;但一個森林花草萬千,誰也不需要佩服誰,更沒有什麼"名花" 或 "名草" 這種怪物的存在,不過就是一些花花草草不是嗎?

小時候常有個納悶,但不敢問老師,那就是孔子也會大便和做愛嗎? 你們把他講得那麼偉大,可是,難道他不也一樣每天吃喝拉撒? 難道不也一樣七情六慾?

我是說,名是虛構的,就像鈔票一樣,不過是一張紙嘛. 可當人們說它是鈔票,它彷彿就有了什麼價值似的,但它其實沒有,因為價值從來不是外加的. 凡是人為外加的東西都沒有價值;因為價值不是一種隨人們定義或好惡而起伏的東西;它跟股票不一樣.

相反地,凡是別人無法動它一根汗毛的東西,那才是價值,就好像我們不可能把一個母親對她小孩的愛從她心裏取走一樣.

我常講王洛賓那句話,他歷經十八年黑牢,鬥爭不斷,但他就像江文也,你能拿走我的琴,但你拿不走我心中那把看不見的琴,江文也下放勞改時,以桌代琴,手彈桌面,王洛賓也是,即便 "手斷了,心還在彈,沒有人能拿走我心中的琴."

價值無法取走,自然也無法給予. 就好像我們不可能加給某人一種 "自信" 一樣,它不是一種像插頭或徽章一樣可以拔上拔下的東西,因此,問 "如何有自信" 基本上就跟問 "如何愛上一個人" 一樣,這沒辦法教,也沒辦法照表操課搞學習,如果你愛,你自然就會愛,如果你不愛,就算拿槍強迫你也沒用.

你能強迫任何人做任何事,但你無法強迫任何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 自信也一樣,你沒辦法透過某些努力去 "獲得",因為它不是一種需要努力的東西; 它甚至不是一種 "東西",當你想獲得它時,基本上已經走上邪門歪道,理解錯了問題. 你越努力,只會離它越遠.

我有很多朋友喜歡求道,但我看他們越求離道越遠,有時感覺蠻變態的,裝神弄鬼搞偉大搞深邃搞崇高搞清高,真的很邪門歪道.

虛榮便是如此,它既然是缺乏自信的同義詞,那它就不是一種可以跨出心中一步的外加物,它不是一種你能透過 "努力" 去消除的東西;更不用說追求什麼 "道" 了. 虛榮沒關係,但可別因為搞追求而陷入更大的虛榮.

既然某些外加物對你是一種誘惑,與其抗拒,我看不如沉淪,或許哪天就像托爾斯泰那樣,置之死地而後重生,在沉淪與黑暗的盡頭,找到救贖.

陳真 | 2006.11.05 20:28 | #
(續)
記得唸國一時,作文課老師給了個題目叫: "偉大的孔子",但我看不出他有啥偉大,無從下筆,於是就擅自給改了題目變成 "偉大的孔子?",後面多了個問號,於是我就把孔子當做一個普通人那樣談. 在那威權教育的年代,此事後果可想而知,作文得了六十分不說,還挨了鞭子.

我覺得維根斯坦很偉大,但他的偉大在於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偉大,比方說明明是天才之作,但他卻拒絕出版或發表,總是說那些東西毫無價值.

"看出人事物之不偉大" 這一點對我來說倒是蠻 "偉大",就好像理性的最大能耐不過就是看出 "理性一點能耐也沒有".

這裏頭有個很大的危險,有個萬劫不復的黑洞,那就是別把不偉大 "真的" 當成一種偉大,別把無知當成什麼 "更高" 的 "智慧".

無知就是無知,別把理性之能看出己身的無知與極限看成一種 "更" 理性的理性成就; 就好像別把不虛榮搞得很虛榮一樣,那恐怕才真的無可救藥.

台灣社會似乎有這樣的毛病,表面上儘說些謙虛台詞,其實只是想展現一種很不謙虛的偉大假象. 比方說市面上許多裝神弄鬼言語聖潔非凡的道德大師們,我看恐怕比一般人更敗德;他們求道講道講半天,不是回歸一般花草的本來面目,反而把自己妝扮得彷彿什麼名花國草似的,挺惡心.

如果他真的厭惡虛榮,那他第一個應該厭惡自己之虛名假象才對,可他們卻毫不羞赧以道德智慧大師之姿面世,神聖得不得了,彷彿連聽到一句幹你娘78都會破功似的.

去除虛榮不是一個問題,它無法被解答,只能被消滅,讓這問題根本不存在.

就好像別想著 "增加自信",這至少會比追求什麼自信好. 虛榮就虛榮唄,沒自信就沒自信,但好歹別把它搞成一種課程一種努力一種道一種目標,那只會越搞越沒自信,越搞越虛榮.

電視上不是很多化妝品廣告嗎? 去除皺紋,讓你變得更白更受歡迎,讓你成為一個有自信的女人...廣告不是都這樣講的嗎? 可是,這是ㄍㄊㄇㄉ哪門子自信啊? 這是比別人更自卑才對吧?

自信怎麼會是一種可以透過什麼努力而獲得的東西? 如果你的自信只是肌膚的美白光滑與否,那你真的會很慘,因為你就算抹上美白仙膏,你能美幾年呢? 抹上美白仙膏,能讓你比十八姑娘更年輕嗎?

自信就是自己相信,就跟媽媽愛小孩,小孩愛媽媽一樣,天搖地動都不會動搖它的一根汗毛,因為它根本不是建立在任何條件上. 一個東西既然是無條件就存在的,那就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傷得了它.

反之亦然,如果一個東西建立在某種條件上,比方說世俗成就或美白之類,當這些條件抽離,建立於上頭的東西也就跟著垮了,這算哪門子自信? 這算哪門子愛?

既然自信或自由或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是沒有條件沒有基礎的,那它就不是一種可以追求的東西. 你無法追求它,因為它不是一種可以貼上或拔下的東西,它是你的整個生命的同義詞,除非你改變整個存在方式,改變整個生命,變成一個新的人,否則你只是在原地踏步.

維根斯坦有句名言: "快樂者的世界和不快樂者的世界,長得完全不一樣." 快不快樂,虛不虛榮,自不自信,都不是同一世界的不同生活方式,而是兩個完全相反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陳真 | 2006.11.06 00:19 | #
(再續)
我們常說世界世界,其實所知所聞不過滄海一粟,哪來什麼世界? 雖然是同一顆星球,同一個銀河系,但你我的世界卻很可能完全不一樣; "世界" 不過就是你我如何看待萬物的同義詞.

如果有個人身上總是帶著一個奇怪的積分表,給萬物打分數,進行各種比賽,比賽結果出爐:

"兔子比較厲害,因為牠跑得比烏龜快!"
"老鷹比麻雀厲害,因為牠體型大,孔武有力!"
"西瓜比哈密瓜好,因為西瓜比較大顆!"
"這朵花比那朵花厲害,完整一片,很驕豔!"...

如果有這樣一個人,你是不是會覺得很奇怪,你心裏會想,這傢伙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 是不是哪根筋有毛病? 為什麼會用這麼病態的方式看世界?

可是,就像久年未清理的公廁,蛆是廁所的主流一樣,在一個小圈圈或在一個密不通風不見天日的鬼島上,當病態數目多於常態,彷彿病態就成為了正常似的.

我很少看到沒有自信的西方人,但卻很少看到有自信的台灣人,差不多就比恐龍的命運好一些,鳳毛麟角.

在西方,感覺就像一座森林,各唱各的調,青蛙不會學鳥叫,烏龜也不會因為比兔子跑得慢而感到自己有任何缺陷,兔子自然也不會跟跳蚤比賽看誰跳得高,魚更不會因為不需要學換氣就能游泳而睥睨眾生. 與其說這是各有長處,不如說這是生命本然,各有造化,無所謂長短.

就像一首曲子好不好並不是比賽看誰節奏跑得快一樣,節奏快慢音符高低根本都不是問題,當它竟然成為一種比賽項目時,我們會納悶,他到底懂不懂音樂? 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 否則為什麼會這樣看世界?

自信與否是個假問題,一些自以為吃得開的人,依據自己的模樣和先天命運與後天造化,虛構各種比賽,藉以吃人,藉以抬舉自己,滿足自己脆弱的自信,但我看地上落葉天上飛鳥統統沒有這類問題. 你只要打開窗戶,就能看見整個世界,萬物棲息其中,生生滅滅,有的飛有的爬,有的未及成長風雨便讓它由樹上飄落,但你甚至不能說那是遺憾. 也許吧,也許如果沒有這樣那樣的風雨,這花和那葉將如何燦爛. 可是,落葉滄桑,初苗零落成泥,難道不也是一種美?

剛剛在宿舍外草地上散步,秋風瞬間捲下一堆落葉,老葉新葉盡在其中,難道這是一些 "失敗" 的葉子? 不夠美? 你會這樣看世界嗎?

我照例撿了幾片回家,準備壓扁當書籤用,落葉若有知,她能說些什麼呢? 也許滄桑,也許孤獨,但她能說生命不美嗎? 她能說生命有著什麼她必須感到自卑的缺陷嗎?

賽跑只存在於運動會上,一旦出了跑道,生命便回歸原貌,不再有任何比賽. 人的月經並不會比狗的年經更高明,而走路就走路唄,沒有人應該老想著隨時都要快快走或快快跑這回事,不管走的跳的飛的爬的,各有造化,各有存活之道.

這並不是說萬物萬事一概平等而無趣,這只是說,生命不是一場比賽,這片葉子跟那片葉子,秋風給了他們不同的命運,你要怎麼比呢?

生命仍各有所屬各有依戀,但卻無從比較,就好像我的爸媽跟你的爸媽要怎麼比呢? 我的爸媽最偉大的意思並不是說有個優良爸媽排行榜,我的爸媽之名列前矛證明了你的爸媽之不夠優秀.

虛榮無法去除,但荒謬騙局和低能說詞卻能輕易看穿; 你的得意,除了證明你虛榮自卑的毛病之外,啥也沒能證明. 所謂高人一等的妄想或低人一等的自卑,理應像一種日益稀少的傳染病一樣,逐漸消滅. 可是,廟小總是妖風大,在飽受自卑折磨的鬼島上,在人類文明中失傳已久的傳染病卻彷彿一場主流盛宴.

我講得對嗎? 當然不對,但它也絕對不會錯,因為它根本與對錯無關,它是一種最基礎的描述,就像 "一等於一" 一樣,是一種套套邏輯,如果你要否認它,那你將失去數學,唯有在套套邏輯的基礎上,萬物萬象才得以展開;如果你硬要否認它,如果你硬要虛構各種競賽項目,那你只是自尋煩惱,憑添無謂衝突與憂傷.

李權芳 | 2006.11.06 13:22 | #
謝謝你的回覆,我說我的想法。我或許又犯了我們在說不同層次的問題,但我還是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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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
「它根本不是個問題」
我說:
不,對你或許不是,但對我卻是,它對我是很大且長期存在的問題。

你說:
我是說,既然名利對你是一種誘惑,那你不管怎麼抗拒都沒有意義;唯有當你由衷對它失去興趣時,它才會失去殺傷力.

我說:
對我而言,從「名利是一種誘惑」到「對誘惑失去興趣」,這需要價值觀的改變,難道價值觀改變的中間都沒有可以使力的空間?應該是那樣嗎?你說東西方人自信程度不一樣,對我來說一定有個東西(差異)在其中作用,才會產生差異。好,如果我們都承認有東西在作用,那應該是教育或文化吧。如果是,那或許就是我要的答案。

我想很自在的過活,但現實中卻又放不下,或無法放下,這是因為性格,且無法改變嗎?也因此就要這樣繼續下去嗎?我希望不。
該怎麼說呢?說個例子好了。我對學術研究有興趣(當然,或許有虛榮在作祟),年初我想申請健保局資料庫來分析國人用藥狀況,我用自己名字申請,結果被國衛院打回票,理由是我沒有教育部助理教授或主治醫師的「名」,因此不得申請。為了順利進行研究,最後我請主任用他名字申請。

其實一開始我並不在乎助理教授的頭銜,認為取得教育部認定的資格對我並不重要,所以從2001年回國後,雖教過三年大學的兼課,但到今年初之前都沒有主動(或陰錯陽差錯過)去資審,為此事碰壁後我才生氣為何制度是如此,也認清我必須正視此規定。為了日後不再請別人幫忙,所以今年準備資審。

以此事件來說,為了興趣,「名」當然重要,且對我很有殺傷力。拿「名」去換興趣的實踐是不得不然。當然,你或許會說這不是你所指的意思,你應該是在說一個觀念,不需要硬套在某個現實事件上。是的,我同意,但對我而言,這就是我所指的困擾所在。

在接觸你之前,我非常不快樂,也超級沒自信(或換句話說,超級虛榮),現在瞭解了些道理,快樂了些,但我想更快樂點,但現實上老提不起,放不下。在現實面我往往必須面臨這些在我看來根本不該是問題的問題,偏偏這些問題我必須面對。

你說「誘惑是不需要抗拒的」,我並不同意,抗拒誘惑讓我快樂很多,為何不?當過去不知,但現在知道可以不用追隨眾人眼光而活,讓我快樂很多,為何不?我有很多缺點,心智軟弱、自信不足,若我內心能夠更堅強,不光是不接受誘惑,而能抵擋更多尚未出現的誘惑,為何不?我沒有要努力什麼,但是若努力後能讓我有更多快樂,為何不呢?

陳真 | 2006.11.07 05:46 | #
虛不虛榮有沒有灰色地帶,你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端看你準備怎麼說它囉. 問題是,這問題有啥意義?

當我說,林義雄是個好人,然後你問,好人和壞人有沒有灰色地帶,那我就迷糊了,因為你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就像寫作文一樣,任你自由發揮不是嗎?

或者說,"嗯,馬的,俺覺得精神上挺自由!!" 於是你問,自由與不自由有灰色地帶嗎? 於是我迷糊了,這個隨你便啊,你愛說它有,那就說出有的一番道理,你愛說沒有,那就說出沒有的 "另" 一番道理.

"這葉子挺美的!"
"美麗與醜陋有灰色地帶嗎?"
.....(啞口無言)

當我們想說 A 與 B 不同時,就能說出它們在 "某個意義上" 的不同,當我們想說A 與 B 有其相同之處時,自然也能在 "另一個" 意義上說A 與 B 有其相似處.

你的納悶或許只是來自一種對形而上事物本質的誤解. 比方說古代哲學家有句名言說,"你不可能把腳伸進同樣的河兩次",為啥? 因為河流時光不斷變動,河不可能是同一條河,一秒鐘前的腳跟一秒鐘後的腳也不可能一樣.

這樣講很對. 但維根斯坦說,"你能把腳伸進同樣的河兩次."

難道我能同時相信這兩種完全相反的陳述? 當然可以啊,因為它們講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意義. 我能說: 二十年前的陳真,跟二十年後的陳真,始終如一,啥也沒變. 同樣我也能說陳真每一秒鐘都在起變化.

反正就是你愛怎麼講都行,端看你準備講些什麼,畢竟我們不是在談一種科學事實不是嗎?

陳真 | 2006.11.07 06:32 | #
權芳老兄,我不明白你舉的例子,為了某種現實目的做些追求或改變或迎合,跟虛不虛榮有啥關係?!

若是教育是你的答案,那不就等於啥也沒說嗎?

至於抗拒誘惑,既然有個東西對你有吸引力,那何必抗拒呢? 不解.

像我喜歡吃荷包蛋,這對我是個誘惑,但我知道蛋吃多不好,所以會節制一下,但我不會抗拒;也不明白為什麼要抗拒. 魚若喜歡水,幹嘛硬要脫離水面學鳥飛呢?

我其實根本也不相信什麼抗拒,我倒相信,什麼樣的人,自然就會追求什麼樣的生活--不管他嘴巴上講得多好聽.

聖經上說: "你的日子如何,力量便如何." 這話很對,光是 "夢想" 或 "理想" 是毫無意義的,你得把夢變成一種生活,你的生命才會煥然一新.或者說,唯有當一個人徹頭徹尾改變了,他的生活才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經常有同事或朋友說他們很羨慕我,我聽了也只能無奈陪笑,那就好像對著流浪漢說我很羨慕你的流浪一樣,感覺像被人吃了豆腐. 我不是說我的生活不好,我是說這不會是你真的想要的.

你若真的羨慕我,那你想要過著跟我一樣的生活,比我過著我所過的生活,恐怕要容易一千倍,但你們嘴巴上說羨慕,生活上卻完全另一回事,這意味著其實你並不是真的想過我的生活,你只是看到其中某種好處,或幻想著某種 "浪漫",但你其實比誰更清楚那一點都不會是你所喜歡的生活. (天底下會有幾個人真的喜歡哲學,天底下會有幾個人願意把一生最好的時光 "浪費" 在這無用的東西上,我真的很難想像.)

鳥歸天空,魚歸水流,鐘鼎山林各有天性,誰也不需羨慕誰;就好像我也常說我很羨慕有錢人吃香喝辣的生活,因為我實在窮怕了,挺厭倦這種連買幾根蔥都很猶豫的長年拮据. 但說歸說,做歸做,儘管十年前月入三十萬,但我自古以來仍然一直過著物質生活困頓的日子,畢竟魚脫離不了最能適合牠的天性的生活.

維根斯坦是維也納首富家庭出身,繼承龐大遺產,但他打仗完一出獄(俘虜營)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財產捐給幾個親人和詩人. 這是一種抗拒誘惑的美德嗎? 當然不是. 魚若抗拒著水的誘惑怎麼會是美德呢? 這裏頭沒有絲毫抗拒,因為錢財根本不是他的 "水",維根斯坦很不喜歡財富,他覺得金錢讓他--religiously speaking--不乾淨不自由不美麗. 他很排斥出名,當然也不是抗拒什麼成名的誘惑,他覺得成為名人是一種很醜陋很低級庸俗的事.

不了解他的人,以己之猥瑣或幻想,對他的行為加給他各種解釋,但事實上很簡單,他是一條魚,魚響往著屬於他的一條奔向大海的河流; 他是啥也不抗拒的,因此他說: "我連一杯咖啡也從不拒絕自己." 也就是說,即便是一個很微不足道的東西,我若喜歡,我也不會抗拒.

像我最近就蠻需要錢,快被銀行通緝了,如果有人錢太多,想要給我(不是借我,我一般是不借錢的),我保證絕不抗拒;但你得真的錢很多,多到用不完才行. 至於會不會還,當然會,但不一定是還給你就是了. 錢嘛,應該給那些需要它的人使用.

陳真 | 2006.11.09 10:28 | #
這是一兩個月前寫的, 老調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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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台灣引進一種日本產品叫電子雞, 很受歡迎, 人手一雞. 巴掌大的機器, 螢幕上有隻電腦合成的影像 “雞”, 每天像養真的動物那樣 “養”, 餵 “它” (不是 “牠”) “喝水”, 給 “它” 東西 “吃”, 它就會逐日 “長大”, 餵不好還會 “生病”, 聽說價格貴一點的 “雞” 還會打噴嚏, 全是虛擬.

記得當時引起許多家長或教師學者專家的反彈, 說年輕人如此理解生命將是對人格成長的一大災難與傷害. 此言有理. 可是, 近幾年,虛擬世界鋪天蓋地而來, 何止養雞虛擬, 連 “人” 也變得空洞蒼白.

電腦不過是台打字機, 不過是一種圖書館資料卡, 但人們卻把螢幕當成防護罩,當成過濾器, 把自我身份給過濾得一乾二淨, 全是虛擬, 人不像人, 雞不像雞, 以不帶任何意義的符號進行 “溝通”, 虛擬而空洞.

過去那些對電子雞的強烈反彈, 已如過眼雲煙. “我是誰” 已經不再是個重要問題. 可是, 如果 “我” 不見了, 話語還有意義嗎?

我不是在談一種八卦意見, 我不是在說什麼現實比網路真實,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網路和現實一樣蒼白而空洞. 現實生活中, 人們照樣廝殺掠奪, 有名有姓, 權位在身, 但卻面目模糊, 你幾乎無法有意義地區分這個人跟那個人有什麼不同, 許多時候宛如雙胞胎, 除了各種表面資料如名字身高體重職業收入不一樣之外, 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我們如果去吃雞排, 服務生不會問你想點 “哪一隻” 雞吃, 因為 “哪一隻” 並沒有差別, 這隻跟那隻, 除了重量之外, 沒啥差別, 但現代人何嘗不也如此? 這個政客跟那個政客, 這個菁英跟那個菁英, 除了肉眼可見的表面資料有異, 其它一概沒有差別, 追逐一模一樣的東西, 操著一模一樣的 “語言”, 懷著一模一樣的鬼胎, 關心一模一樣的問題, 甚至連夜晚恐怕都做著一模一樣的夢.

與之接觸, 你幾乎都能事先猜出他下一句話將要講些什麼或問些什麼以及他心裏有著什麼念頭. 可預測性幾乎百分之百, 比預測颱風還準. 不外功名利祿以及各種不帶血肉的空洞 “知識” 或漂亮 “理想”, 除此之外, 彷彿其它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沈從文說得很對, 他說: 讀書人或城裏的男男女女都長得一個樣, 但鄉下人卻各有不同.

“我” 並不存在, “我” 就是我的故事. Charles Taylor說, 透過說故事, “我” 方能誕生. 但我看現代城裏人已經沒有故事了, 今天這裏火災, 明天那裏火災, 你不能說這是故事. 故事是有個 “主角” 的, 但主角在哪? 沒有主角, 哪來故事?

主角是無法批發處理的, 一個人就是一個人, 如果有個巨人點菜, 要求來一道 “人排”, 那我們還是得問問他你想吃 “誰” 呢? 這才叫做 “人” 不是嗎?

人畢竟不是窩窩囊囊一塊肉, 人也不該只是一些足以分門別類的社會身份的組合. 當好人或當壞人都無所謂, 但你得是個 “人”. 人之所以為人, 難道不就在於他有著一種獨特性? 僅此一人, 別無分身. 那才算是 “人” 不是嗎? 當 “人” 消失, 成為一種空洞符號, “故事” 自然也就蕩然無存.

有位教授叫 S. Vice, 最近寫文章這麼說: “我” 就是 “我的故事”, 透過故事的形成, “我” 誕生了, 世界也因此獲得意義, 因為世界不過就是我的故事的一個延長. 我怎麼說我的故事, 世界就有著同樣的故事架構.

他還說, 故事不但是事實性, 更是規範性(normative), 生命如何被敘述, 故事也將反過來成為塑造生命的一個劇本, 型塑世界的意義.

講故事的權利在我們自己手裏, 就像一種自畫像, 畫出個人臉, 但現代人卻反而樂於把臉拱手讓人, 得意洋洋地以特定單一標準來定義自己, 結果根本看不出誰是誰. 講起話來一模一樣, 心裏有著一模一樣的盤算與恐懼, 在一模一樣的事物上膨風猥瑣, 匍匐前進.

在這電子雞的時代, 人們不但不在乎 “我是誰”, 反而虛擬得不亦樂乎. 特別是菁英或都會男女或名人雅士, 面目模糊, 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他們的念頭慾望品味和人生志趣, 幾乎完全雷同.

齊克果生前要求在他死後墓碑上寫下 “那個人” 這幾個字做為墓誌銘.

那麼, 菁英之墓該寫些什麼呢? 難道一概寫 “菁英” 二字? 但是, 到底這裏死的是 “哪一個” 菁英呢? 沒有哪一個的問題, 菁英就是菁英, 就好像雞排就是雞排, 你不用特別交待廚師殺 “哪一隻” 雞. 雞是沒有臉孔的, 菁英也是, 他們什麼都要, 就是不要 “臉”, “窩囊” 是他們的共同名字.

陳真2006 9 20

李權芳 | 2006.11.09 11:51 | #
好像有點懂。其實那些東西都不該是困擾,除非我認為真是的困擾。或許我還是好好過日子就好,胡思亂想未必好。

從過去以來,我習慣以現實經驗的例子去解釋你提到的概念,而我是在牛頭不對馬嘴?還是你的觀點吸引我脫離現實?

我讀你的文字時,一路很快的讀下去的話都對,但之後我想想卻又未必對,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所以我常想你是不是在騙我,讓我差點被你的煞有其事騙去。

等一下!你說魚歸水,鳥歸雲,各安其位。但有誰不曾想過要離開那麼一下下呢?我認為這無關羨慕,但世界不是因為好奇而多彩嗎?

怎麼會答案是教育的話就等於沒說呢?你說的這番話我不懂。我認為就算我不用「教育」的字眼,用「溝通」、「交流想法」也都行,怎會啥也沒說呢?如果沒說,那差異又從何而來,又如何解釋?

昨晚看了碧海藍天(the big blue),友人說男主角像我,但我想或許更像你。

陳真 | 2006.11.10 07:44 | #
喜歡談什麼文化研究之類的人,常給人一種不學有術智能不足的感覺,不外就是因為他講了很多有講等於沒講的八股與瑣碎見解. "文化" 或 "教育" 或 "溝通" 等等,如果是個答案,那它幾乎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但如果有個東西是一切問題的答案,那意味著它什麼答案也不是.

一個嚴重錯誤的見解,比一個什麼也不是的瑣碎見解,自然更高明一萬倍,因為後者等於是沒有見解.

woody allen有部片很好笑,我看了挺多遍,叫small time crooks,片中allen夫妻變成暴發戶,想附庸點風雅,於是找人教點藝術知識,教的人為了訓練woody allen如何鑑賞繪畫,於是指著兩幅畫說: "這兩張畫,你看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allen說: "左邊這個框比較大."

"框比較大",這是個見解嗎? 如果是,那它只是個瑣碎的見解.

至於什麼好奇多彩云云,魚再怎麼好奇也飛不起來不是嗎?諸位對窮光蛋的生活再怎麼好奇,你真的願意把財產都給我嗎? 不願意對不對? 不要說所有財產,連給個一百萬我看一般也不願意;中產階級嘴巴說點浪漫的漂亮話,自我陶醉一下而已.

每次聽人家以che 做標榜,就常覺得挺想吐; 如果你沒辦法跟你所仰慕的對象 "稍微" 有點類似,那你所謂仰慕,其實不過夢遺或夢話而已.

我沒看碧海藍天(the big blue),但我想你若說像我,那肯定不像,而且很可能不但不像,甚至剛好相反. (不是要潑你冷水,我的經驗幾乎都是這樣. 別說人,就算文字,我的讀者們有些號稱粉絲,但他們都幾乎把我講的話理解成完全相反的意思;我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粉誰的絲.)

陳真 | 2006.11.10 10:14 | #
(續)權芳老兄,本想忍住不說,但我其實已經公開跟你說了很多次,那就是留言板或論壇並不是聊天室.

聊天當然就是聊你我他,但討論卻非聊天,與你我他均無瓜葛,討論是不談個人的(除非對方是個公眾人物),個人之事均應尊重如神明,不該議論. 也因此,拜託別總是扯到 "我" 身上來,我對這一點很難忍受,超級沒有美感,很難看.

尼采說,"所有哲學都是自傳." 豈只哲學,我相信所有非科學的敘述,也就是所有有關經驗的命題,必然是第一人稱,每個句子的主詞必然是 "我",講述一種 "我所看到的世界"(維根斯坦語). 我無法想像有誰能寫出一個不是以 "我" 為主詞的句子.

但我們雖然不可能不以 "我" 來談論世界,這完全不意味著 "我" 是一種公眾話題; 這真的讓我感覺很窩囊很沒有美感,因為 "我" 這東西只能私下在親友之間談論,而不該搬上螢幕.一個人如果寫了他對他媽媽的感情,並不等於說他邀請大家來談論他媽媽.
在我看來,公私不分,把留言板當聊天室,議論你我他,是很八卦很難看很低級很窩囊的,我幾乎想不出來比這更窩囊更難看更低級的事. 拜託克制一下吧.我知道此中分寸或許不一定很清楚,但應該也夠清楚了. 比方你說什麼哪部電影主角像我就是一例,我像誰有何公眾意義可言? 留言板是個公眾場所不是嗎?

我不在乎你談你自己,但拜託別扯到我身上來,這樣真的讓我挺難受,很窩囊的感覺.

再說,你我雖未謀面,但光憑片語隻字我敢說,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我很難想像怎麼可能一個電影主角像你的同時也可能像我.

謝謝你抬舉我,把我和你歸為同類,但我並不這麼認為. 我知道這樣講可能很傷人,但我已經講過許多次,不知道該怎麼講才能讓你對我有一點最基本的理解與尊重.

你我都應該相信世界上的確有人跟我們不一樣,或甚至正好相反,也因此,我們應靜下心來聽清楚別人究竟真正重視一些什麼,然後就應尊重對方的基本美感或基本權益.

每個人都該在乎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既然在乎,那就不可能會喜歡被人公開議論--不管是褒或貶. 除非他願意成為一個名人,享受名人的好處,那就不能怪別人公開議論他,因為他既是名人,比方說政治人物或明星,其所做所為就是一種公眾議題.

在我看來,若非不得已,否則成為名人是很低級的,簡直可以說是窩囊低級沒出息之極致表現,因為他竟然能忍受讓別人來議論他.
聽起來或許很怪,但沒辦法,這是我的基本美感.

克制一下吧,講自己就好,別再講到我身上來,這會逼我不得不花一些我並不想花的時間反覆做出澄清,這樣蠻累的說.

你我都只能談你我,但你跟我一樣,你我本身都不該是個公眾話題. 簡單說,這裏不是聊天室,討論跟寫 email是完全不一樣的.寫 email應該私下寫,不是寫在眾人出入的留言板上,這種虛無的輕浮的不把 "我" 當一回事的後現代美學品味,跟我八字嚴重不合.

陳真 | 2006.11.12 22:06 | #
權芳老兄如果看我寫的東西看了之後竟然得到 "脫離現實" 的心得,那還是不要看比較好,因為這很怪,一個人應該活得像個人,腳踏實地幹活都嫌不夠紮實了,幹嘛反而努力脫離現實,當個人渣? (我是說當個 "菁英")

我一直不都只是反覆在講這樣的意思嗎? 如果來吊點書袋,以便提高各位的注意力和敬意,有個詞叫 authenticity,我不會翻譯,或許就翻做 "真實", 所有非分析性的哲學家,在我看來不過是在追求這樣一種生命狀態,簡單說就是: 如果你是個人,那就真實一點,活得像個人吧! 與 authenticity 相反的就是 "失真"(inauthenticity).

貓就是貓,狗就是狗,螞蟻就是螞蟻,牠們都沒有 "失真" 的問題,但人因為充滿各種知識的語言的權勢的虛榮與規條,往往活得很不像個人,不真不實,自欺欺人,很虛無.

比方說我常覺得基督徒很假,溫馨語言氾濫成災,動不動就說得好溫馨好感動好關心好如何如何...,全是以命相許的漂亮話,但事實上這些話語並不能當真,它們沒有重量,就像一種自我標榜自欺欺人的口頭禪那樣,說說而已.

但動物雖不說人話,動物卻顯得真實,你很難想像一隻偽善的狗或假溫馨的貓或充滿虛榮的蜘蛛. 牠們紮紮實實活在生命的現實裏,不受虛榮的引誘而脫離現實. 但人不是,明明吃喝拉撒,明明很低能,卻一副高來高去不得了的菁英嘴臉,話中往往有話,虛構形象,自欺欺人,輕薄空洞,幾乎沒有一句話是單純的紮實的可信的不帶雜質的.

如果有人很自以為是,覺得人很行,人定勝天,於是我們說,"人沒那麼行,舉頭三尺有神明",難道要人抬頭看頭頂三尺就是要人脫離現實?

如果有人說,"生命不光是血肉之軀,生命之外還有著那看不見的感情",難道相信肉眼不可見的深刻事物就是要人脫離現實當個不真不實的人渣?

如果有人說,"你別光喊理想,光做白日夢啊,你若有夢,那就用你的生命去買張門票,憑你的信心和決心讓所謂夢想成為你生命的一部份",難道這就是叫人脫離現實? 太離譜了吧?!

我只能說,很多人只是撿他自己想聽的話聽,斷章取義,並且把別人的意思扭曲成自己的意思或扭曲成某種逃避現實的藉口,但我一直不都是在批評這樣一種失真的狀態嗎? 我怎麼會叫人要脫離現實呢? 我不是一直都說我最崇拜那些在勞力或困頓中努力求生的人嗎? 我怎麼會叫大家脫離現實當個整天虛構空洞意義論述些很低能的東西很沒出息的人渣(或者說菁英)呢? (這種不真不實的人渣到處都是,比方說中時論壇上就有一大堆. 每次看網路新聞不小心翻到那一頁, 我都趕緊跳頁, 光看到名字就覺得挺難受.)

陳真 2006 11 12

2015年11月1日 星期日

主流意見的姿勢

陳真 | 2006.10.13 09:34 | #
一兩年前, 著名醫學期刊發表一篇論文, 比較伊拉克戰前戰後死亡率, 指出自 2003年美國入侵以來, 已有十萬伊拉克人死亡.

前天, 這醫學期刊發表第二篇研究, 全文見
http://www.thelancet.com/webfiles/images/journals/lancet/s0140673606694919.pdf

主要研究者是 John Hopkins 大學一位公衛教授, 研究指出: 截至今年 (2006) 年六月, 伊拉克死亡人數已高達 65萬人, 佔伊拉克總人口 2.5%, 其中60萬直接死於戰火, 另外 5萬則是其它戰亂因素如疾病無法就醫或營養不良等所產生之 “額外” 死亡人口.

這兩天, 西方媒體普遍大篇幅報導了這個研究, 布希和布萊爾於是都立刻跳出來講話, 他們會說些什麼可想而知, 不外是為虎作倀, 唱衰民主自由之類 (就好像過去國民黨喜歡說別人 “破壞政府形象”, “挑撥政府與人民的感情”, 或現在的民進黨常說的: “唱衰台灣”). 布希還說: 頂多死四萬人 “而已”. 可是, 許多伊拉克人認為 65 萬這個數字很合理.

好吧, 如果你不信這個數字, 那麼, 正確數字又是多少呢? 你總不能一方面說別人數字不準, 一方面卻又千方百計抵制阻止這類調查. 美國甚至還說, “我們對計算屍體數目不感興趣.”

可是, 如果你對你所打死的別人家大人小孩死多少不感興趣, 那為什麼全世界就必須為911那兩千多個死者舉世哀悼呢? 難道人命不等值?

今天, 一位巴基斯坦裔的英國朋友說他下個月將交出博士論文. 他研究基礎醫學, 問他將來打算去哪工作? 他說, 去哪都行. 我說, 來台灣也行嗎? 他說四海為家, 全世界哪個地方都行. 我說那美國呢? 他跳起來說不行不行, 他絕對不去美國, 他說: “我沒辦法在那樣的國家愉快地生活”, “我若隸屬於那個地方, 那麼, 它的所作所為我就很難說與我無關.”

英國前政府官員昨天承認, 當時幾次所謂 “誤炸” 半島電視台, 其實是蓄意攻擊, 企圖摧毀電視台, 因為他們 “替恐怖份子講話”. 這些攻擊, 不但蓄意, 而且是英美雙方最高領導人所直接下達的命令.

想到伊拉克, 我就難以釋懷; 想到伊拉克, 看到死傷累累, 宛如人間煉獄, 我就不免想到與此相對的一些人事物, 比方說一些名家或名嘴, 一些媒體人或商人式的 “文人”, 他們似乎很努力想在社會上產生所謂影響力, 於是信口開河, 屁話傻話蠢話漂亮話假話講個不停, 當他們在新聞熱潮中湊熱鬧, 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混淆是非, 為他人苦難添加柴火, 難道真的一點羞愧都沒有? (我若是他們, 恐怕永遠無臉見人, 但我發現他們卻屁話越講越猛. 我真說不出心裏對這類言談漂漂亮亮實際上則齷齪不堪的人事物有多麼鄙夷和厭惡.)

陳真 2006 10 13.

陳真 | 2006.10.13 14:59 | #
(續)
二十幾年前讀殷海光,他是羅素仰慕者,但表達能力上顯然和羅素的豐富自然大不相同. 殷自稱文字硬,但我覺得那不是硬,而是不自然. 記得他曾比較過面對打壓或太平時期的的各種道德狀況的問題,寫得很彆扭,但其實不外就是在講:

如果沒人拿槍逼你,你可沉默,惡事就當做沒看見就好. 萬一槍桿子要你表態,如果不表的後果將很嚴重,你只好喊喊萬歲,痛斥一下恐怖份子或中共同路人. 至於如何拿捏表態分寸,得看後果嚴重性. 人在屋簷下,不低頭是好漢,但低頭也只是人之常情.

可是,如果沒人逼你,你卻忙著表態,忙著附和某種主流強勢,那你就是齷齪.

殷海光認為,道德判斷應做如是觀. 我對此蠻能認同. 大環境很惡劣時,不願低頭的烈士們,不要覺得自己很偉大,被迫附和強權的 "凡夫俗子",也一點都不可恥. 但如果根本沒人逼你,而你卻不但西瓜偎大邊,甚至藉打擊弱勢一方來迎合某種所謂民意或主流,那你就是個混蛋.

羅素有句話講得很對,他說,戰爭或許看不出誰對 (right),但戰爭卻能讓我們看出誰是左或右 (right or left). 當一個事件發生,你只要看人們的發言與態度,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誰是混蛋,凡是 "主動" 想取得一種主流位置的,都是混蛋,若甚至藉機講一些與他個人根本不相稱的漂亮話,那就不只混蛋,而是齷齪了.

照此思索,肯定能認識人.

比方說一國侵略另一國,你可以主戰,也可以反戰,兩者道德立場都 ok, 但是,當主流市場一面倒地抹黑另一方為恐怖份子而欲予以殲滅時,實在不需要你來幫忙踢一腳. 你不講話,沒有人會說你是啞巴,但是,當某一方準死無疑或甚至飽受冤屈時,你卻主動幫忙踢一腳,這不是齷齪是什麼?

如果你真的有一種認知或熱情,如果你真的對某個問題具有強烈的主張,那你儘管踢沒關係,但如果你根本一知半解或不了解或甚至根本不關心,但你卻急著搶主流搶民意搶姿態,或甚至藉此展現一種充滿虛榮的漂亮姿勢,那麼這種人就是人渣.

柏楊很恨別人對他說 "算了算了",因為你沒有道德立場講這種話,你不是受害者,你不去打擊加害者倒也罷了,怎麼反倒在衝突中對受害一方進行漂亮的道德教訓,要人家 "算了" 呢? 或甚至批評被害一方言詞不夠優雅,心胸不夠寬大什麼的,卻對加害一方不置一詞,像這些都是打著道德反道德的下流行為. 表面上好像很漂亮很優雅,其實很混蛋.

陳真談兒童人權報告經過

https://www.dropbox.com/s/59bc6btibsx31ui/%E5%85%92%E7%AB%A5%E4%BA%BA%E6%AC%8A%E5%A0%B1%E5%91%8A.pdf?dl=0
(按:這是陳真大學時期1988年寫的兒童人權報告,這樣的報告在現在看來就是一篇認真平實的報導,但這是在那個年代沒有網路沒有電腦的時代,一個大學生用腳來找資料,走遍各地拼湊出來的報告,實屬不易,而在那個年代氛圍下,這樣的報導卻是當年的大不諱!)


陳真 | 2006.10.11 13:09 | #
我這樣貼(中央社)新聞,不知道有沒有犯法? 如果有,希望他們就當做沒看見:)

安娜被槍殺後,原本預計稍候要刊出的一些有關車臣人權狀況的照片和文稿,居然不翼而飛. 若說這只是一般謀殺而沒有政治動機,我絕不相信.

越戰末期,美國以毀滅性瘋狂心態轟炸高棉,短期內殺了很多人,但究竟是殺了十幾萬或一般常聽到的 60 萬,其實我也不知道,但Chomsky 曾經反駁六十萬的說法,說那是左派人士故意把 "傷亡" 和 "死亡人數" 混為一談,以誇大美國惡行. Chomsky 同時也質疑稍後的 Pol Pot 共產暴君之三年大屠殺人數之高達一兩百萬的說法. Chomky 認為那是反紅色高棉者有意灌水.

Chomsky 的這兩個質疑,我都沒有正確答案,但他的質疑卻曾經(甚至一直到現在)引起許多批評,說他在這種 "小事" 上斤斤計較,反倒影響了反美帝大業,另一頭則說他影響了人們對紅色高棉之滅種式屠殺的重視.

上上個月,Chomsky 自己在e-mail中提到這些往事,他認為,誠實比眼前的運動更重要,但他也說,他知道誠實仍有個極限,他說,當有個歹徒沿路追殺一名小孩時,歹徒若問他小孩去

向,Chomsky 說他這時候當然不會說實話;但他認為,在一般情況下,一就說一,二就說二,盡量求實,至少不要刻意撒謊或灌水,會比眼前的成敗更重要.

這位女記者安娜顯然也是這樣的人,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她講的話值得人們聆聽的原因. 她不一定講得對,但你至少可以放心她不會為了某種所謂偉大目標或理想而刻意撒謊或扭曲事實.
這或許會讓你裏外不是人,各方都得罪,連同志都會討厭你之龜毛,但如果你放棄這一點,如果連基本事實的呈現或基本原則都要把它變成一種 "手段",那你不管講什麼,其實也都只能姑妄聽之或甚至直接當做放屁,就好像市面上各種親綠親藍的所謂學者或文人媒體人之不可信任一樣.

他們當然可以親 XX, 但他們的 "親" 顯然影響了他們對基本是非的誠實與態度. 如果某一種行為是錯的,那不管誰做它都是錯,那才叫誠實;以犧牲基本原則為某一種顏色或立場或某一種理想打拼,在我看來是可恥的.

1991-1992 年間,我脫離政治圈已經兩年,專心當醫生,但媒體似乎還沒忘掉我. 記得有一天,當時的大爛報民生報(似乎跟聯合報是同一老闆?)打電話給我,酸溜溜地說要採訪我有關我那篇引起軒然大波的 "1988 年兒童人權報告". 我接受了採訪,但隔天報紙登出,我講的話幾乎全部不見了; 說是採訪,但偌大一篇 "採訪" 裏頭,卻幾乎沒有一句話是我講的.

那報導篇幅很大,印象中至少佔了報紙三分之一的版面,甚至還附有漫畫插圖,畫一個戴眼鏡穿著像醫師白袍的人,從一個魔術口袋中,一臉喜悅地像在摸獎品一樣,摸出一個個數字,然後對外宣佈數字結果.

那篇 "採訪" 主要是在攻擊我的兒童人權報告裏頭有個數字不實,也就是十萬雛妓. 我當時反問對方,如果你認為十萬這數字不實,那你認為在當時那種政治高壓下,我如何可能取得更為精確的數字?

為了寫那人權報告,當時走訪了不知道多少官方單位,但全部遭到惡意抵制甚至恐嚇,連最基本的一些人口統計報表都說是什麼國家機密而拒絕提供,視我為 "敵人" 上門挑釁.

在那樣一種密不通風的高壓統治下,我寫那台灣 "歷史上" 第一篇兒童人權報告,在毫無相關資料而且處處受打壓的情況下,除了引用既有的報導,實在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更為詳實而且是我當時做為一個大學生能力和財力所及的調查方式.

你當然可以不相信裏頭數據的正確性,但你不能說那些全是我自己瞎掰. 我不是那種會瞎掰的人. 高醫校刊在登我這人權報告之前,校方為了撇清政治關係,一開始也是不斷抵制,抵制不成後就開始 "質疑" 其可信度,要求我一一提供資料來源. 我照做了,提供了每一個數字和事件的引用來源,校方終於沒話講,所以後來仍然不得不把文章全文刊出.

那十萬雛妓的數字是當時一婦女救援團體的粗糙估算,幾年後,另外有些團體則估算是七萬雛妓. 但這沒啥了不起,七萬或十萬或幾萬的差別,不外是有關雛妓年齡的定義以及 "曾經" 是雛妓和 "目前有多少" 雛妓的差別.

那都只是一種很含糊的說法,不是什麼學術研究,而我那人權報告的一切數字也幾乎全是這樣一些二手資料,雖然粗糙,但它們終究有憑有據,而不是我憑空瞎掰.

兒童人權報告發表後不久,有美國華僑把它翻譯成英文,寄給一些國際人權組織,後來,聯合國有篇官方文章,引用了十萬雛妓這個數據,台灣官方不爽,新聞局發表聲明否認,如果我沒記錯,宋楚瑜(當時好像是新聞局長?)還曾對此加以揶揄,說這數字荒唐.

那些當時充當官方打手的媒體,比方說聯合中時以及民生報,對我以及我所成立的兒童人權組織更是充滿敵意,打擊我之 "包藏禍心",說我是台獨陰謀份子,說我只是為了 "抹黑" 政府形象,為了 "打擊政府威信",而故意瞎掰這些 "社會黑暗面".

現在的人大概很難想像寫那樣一篇事實上很 "溫馨" 的人權報告,前前後後必須承受多少不可思議的折磨污衊抹黑和恐嚇,甚至人身安全的實質傷害,我還被抄過兩次家,連一些我喜歡看的電影錄影帶都被搶走,也許他們以為裏面是什麼危害政府的資料.

許多卑劣污穢得實在很不可思議的折磨,我迄今一直不知真相,所以不敢亂說,只能說那種傷害真的很沒有人性. 我能講的只是其中一些最簡單無害而且我對實情有把握或甚至有證據能證明的事.

比方說,一些陌生人(當然是情治單位的人),半夜常常打電話來恐嚇威脅,讓我不得安寧.有一次,半夜又一直打來,我聽出是一位高雄市警官的聲音.這警官,我曾經因為為擔任某一年兒童節示威遊行總指揮而跟他見過幾次面,他那晚大概是值班,拼命打電話來騷擾,在電話中像發狂一樣罵一連串髒話,我指出他的真實身份,他惱羞成怒說: "我們就在你家樓下,陳真你有種就滾出來!"

我沒有 "滾" 出去,而是走下樓去,走到門口馬路邊,張望四周,什麼人也沒有. 夏夜輕風涼爽,睡意全消,於是蹲在路邊摸一隻畏縮的流浪狗,等著那些說現在就要讓我好看的隱形人的出現.高雄文化中心旁林泉街口,靜靜的夜空和街道,美得不像話.

繁星無言,微風不語,我對這些不言不語的東西特別有好感,也許是因為在那樣一種高壓而且四周的人對你充滿誤解和扭曲的環境中,默然無語反倒成為最大的安慰.

夜越是黑,星卻越明亮,微小遙遠的一點光芒,卻彷彿能撫慰一個當時剛失去母親而常想著相伴走上黃泉路的年輕人的心.

陳真 2006 10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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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1  中國時報
政治陰謀殺了俄羅斯女記者

中央社
被刺遇害的俄羅斯新報女記者波利柯傅斯卡亞喪禮十日在莫斯科舉行,到底是誰殺了這位著名女記者?仍然是所有人難以費解的謎題。但是所有線索都指向此案背後有一重大政治陰謀。

據警方表示,波利柯傅斯卡亞死亡與其工作有關,俄羅斯新報十日出版有波利柯傅斯卡亞死亡特刊中報導,今年十個月來她撰寫一百多篇文章,主要分為三部份:俄羅斯車臣人質綁架案,俄羅斯聯邦政府軍在北高加索地區違反人權的案件及俄羅斯的車臣政策缺失。

波利柯傅斯卡亞行事風格直率,文筆尖銳,俄羅斯政壇很多人不喜歡她。但卻非常尊重她的專業與誠實的品格。連在喪禮追悼會都有來賓這樣坦承自己對死者的感情。

據了解,波利柯傅斯卡亞生前最後一段時間,一直在調查有關車臣地區頻傳人質遭綁架案,就是一些有錢居民與有錢軍人遭歹徒綁票勒贖。波利柯傅斯卡亞文章線索指向車臣政府涉嫌此事。

波利柯傅斯卡亞最後一次上電視,是死亡前一星期參加有關車臣未來發展討論會。一位主流媒體記者表示,自從車臣頭號叛軍領袖巴薩耶夫死亡後。車臣在新總理小卡狄洛夫領導下慢慢走上復興之路。波利柯傅斯卡亞當場反駁該記者說,卡狄洛夫野心勃勃才是車臣內部最大問題,車臣人民對擁有私人武裝力量的小卡狄洛夫敢怒不敢言。波利柯傅斯卡亞直率的言詞,讓現場所有人震撼不已。

由於小卡狄洛夫是蒲亭總統主政以來一手支持的,現在對小卡狄洛夫最有意見的波利柯傅斯卡亞死亡,小卡狄洛夫角色變得非常尷尬,連帶著蒲亭總統的國際形象都受影響。
這兩天莫斯科政情觀察家指出,命案發生後蒲亭總統曾經與美國總統布希通電話,蒲亭向布希總統保證一定要求警方迅速偵破此案。分析家說,這是非常不尋常的政治舉動,顯示俄羅斯有股反蒲亭力量正利用此命案影響俄國政情未來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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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1  中國時報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譴責俄羅斯記者遭暗殺案
中央社
被刺遇害的俄羅斯新報女記者波利柯傅斯卡亞(Anna Politkovskaia)喪禮十日在莫斯科舉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幹事松浦晃一郎(Koichiro Matsuura)今天發表聲明,嚴厲譴責這起暗殺事件,並期盼俄羅斯當局儘速破案。

松浦晃一郎讚揚波利柯傅斯卡亞捍衛新聞自由的勇氣與決心,並認為這起意外事件,不但對新聞界,對俄羅斯乃至全世界都是巨大損失。

他相信,俄羅斯當局已經開始著手調查這起暗殺事件,也希望儘早把凶手和策劃者緝捕到案,依法接受法律懲罰,並應與其罪行程度相符。

教科文組織引用無國界記者組織(RSF)統計報告指出,今年以來,俄羅斯境內已經有三名新聞工作者遇害。另據國際保護記者會協會(CPJ)統計,俄羅斯過去十五年來,新聞工作者喪生的人數高居全球第三位。

此外,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阿布爾 (LouiseArbour)昨天也發表聲明悼念波利柯傅斯卡亞,並稱她是「車臣和其他地區人權的勇敢捍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