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16日 星期四

如果你把你的心中真實清楚的話語講出來,那我將毫無意見

陳真 | 2013.07.02 17:34 | #
(再續)
子曰,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愛吃就拿去吃,不要假細意. 明明心裏想的是這個,嘴裏卻偏要說得燦爛,說成那個. 基本上,掛什麼頭就賣什麼肉是比較好的,道德上要高尚些.
當然,招牌掛對了也不一定高明,總有些商家以為世上只有一種肉,或以為此肉天下第一,凡事以此為檢驗標準,這在道德上雖然沒有不一致的問題,但一致到底也挺令人窒息.
舉個例,例如Karl Popper,他的想法,特別是有關科學哲學方面的想法,我幾乎都不認同,但我對這樣一個人以及他乾乾淨淨不裝神弄鬼的表達方式卻極為讚賞.
但我的讚賞恐怕就會惹惱一些人,因為他們說Popper政治上右傾. Popper政治哲學上是否右傾,這我存疑,但話說回來,左傾右傾又何妨? 左傾並不具備任何道德上的必然優勢,就猶如統獨處於天平的兩端,並無一方蘊含更多內在的善.
我常想起蕭伯納那句話,他說,他認識許多溫和良善的獵人,同時也認識許多動保人士,卻個個殘暴冷酷. 說起來,一個站錯邊的好人,總是勝過一個永遠站在正確立場的混蛋.
前陣子認識個好朋友,她說,她過去比較傾向左派,但她現在不好意思這樣說了,因為她其實也不知道左右要如何說個明白,況且自己的生活實在一點也不左.
很久很久以前,我是勞陣(台灣勞工陣線,更早叫勞支會)的幹部,幹部之中只有我一個是假勞工,其他人 "名義上" 都是勞工.重點是,每次開會,冠蓋雲集,所有人都開車,而且據說頗為名貴(我對車一無所知),而且住的是千萬元毫宅,聽的是百萬元起跳的音響,而我呢,我和學姐住在一個五六坪大的小房間,月租三千,對外僅有一片小窗戶,連床都沒有,就直接睡地上,天花板會落水,房東不願意修理,因此我的棉被經常是濕的. 平常看書時就擺個活動桌,活動桌一張200元,抗爭往往需要擺個攤子,經常就是借用我的活動桌.
我那時對自己跟 "同志們" 這樣一種物質上的巨大落差並無絲毫感覺,有時聽他們講起左派的道理來,我還挺仰慕他們的正義感與知識之淵博呢! 當他們神聖地跟我講起儉樸的道理時,我還挺感動,於是每次醫院花薪水,我就趕緊去郵局匯款,這個團體捐幾千,那個團體捐兩萬,然後留給自己一兩萬,勉強可以用到月底的一點錢.
但是,再遲鈍的人也總有覺醒的一天.
並非說,你應一貧如洗才叫左派,就算CHOMSKY也累積了億萬家產. 我想說的是,讓我們在語言上誠實點,別那麼氣燄高張,畢竟生活上我們都一個樣,沒有差別,只有極少數笨蛋或聖徒才真正過著不一樣的生活. 然而,這樣的人,除甘地外,我不曾見過.
大多時候,言語就跟屁一樣,放過就算,毫無意義. 智能差一點的,說起理想來,就更不堪聞問了.
常有些自我宣稱喜歡哲學的人,其實他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喜歡的是一種 "喜歡哲學" 的 "感覺",他們只是喜歡這樣一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 "感覺".
為了表達他們對於哲學的 "喜歡", 他們常會故做困惑狀. 但一個人究竟是真困惑或假困惑是瞞不了人的. 如果你真的困惑於眼前的一個小茶杯,如果你真的困惑於 "為什麼我知道這是我的手",你將會為這些困惑皓首窮經,費盡青春.
說起來也相當可悲.一個人如果不是得了某個奇怪的哲學病,他怎麼會把一生最好的青春拿來解決 "1等於1" 這樣的 "無聊" 問題? 他怎麼會關心邏輯有沒有漏洞? 數學有個什麼樣的基礎?
另一方面,故做困惑狀的人,不知其可悲,反倒以為炫,他們似乎以為只要在每個現象後面畫上一個問號就是在提出問題,就是表達了一種困惑,然後以為這樣一種困惑意味著一種高貴深遂的心靈.
"在每個現象後面直接打問號" 的故做困惑狀,其實隨處可見. 你看一些以為左派很高貴很有什麼批判力的蠢蛋,他們的提問與批判方式幾乎就像套公式那樣,直接在每個他認為與所謂左派不合的現象或事情上直接開罵,謂之批判.
但你若是他的考官,你將會發現,他恐怕連自己在講什麼也不知道,他只是以為只要在某個表面上與所謂左派不合的現象或事情上直接開罵,就是一種左派理想,就是一種批判.
我其實不是要反對任何一種立場,我只是反對不知所云. 每當我被這樣一些不知所云的普世現象給心靈虐待到很想捏LP自殺時,維根斯坦的一段話給了我一點安慰. 把他的話翻成我的白話文,大約是說,他對旁人的意見沒有任何意見,重點是你究竟在說什麼. 維根斯坦說,要是能把世上的所有話語清楚地列個表,那麼,你只要指給我看你所要講的意思是這張表上的哪一句,維根斯坦說,我將毫無異議,你要怎麼說都行.
每當我被不知所云的普世現象折磨得很想按LP自殺時,我常渴望這樣一個表格. 你只要指給我看是哪一句就行,然後溝通便已完成,我對你的任何意見將不會有任何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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