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8日 星期六

胡適與沈從文

陳真 | 2014.10.31 13:49 | #
沈從文連小學也沒畢業,但因為胡適的關係,很快就當上北大教授。那個年代,看重的是一個人的才情和真本事,而不是看他的論文業績,更不是近親繁殖,看他的人脈或門派。特別是文史哲,更是如此。哪像現在,一堆蠢到不行的人寄生校園,橫行學界,甚至成為學術巨星,實在荒唐至極。
前陣子 "鳳凰" 講到熊十力,中國的著名思想家,也是連個小學也沒畢業,甚至沒讀過正式學堂。但是,當年蔣介石在大陸,權傾一時,卻請人捧了幾百萬鉅款要送給他,想請他成立並主持一個國家最高研究機構,亦即現在的中研院。
熊十力聞言抓狂大罵:"叫蔣介石那個狗腿子去死吧!"蔣部下回報蔣介石說,熊十力那老頭罵你狗腿子哦,還叫你去死耶。蔣長嘆,無語。
來到台灣後,胡適被蔣任命為中研院院長。很多人因此罵胡適,說他晚節不保,但我卻一點也不這麼認為。例如每學期開學第一堂課,總會在黑板寫下胡適名言 "做一個不受人惑的人" 的殷海光,就對胡適來台灣之後的表現很不滿,認為他對蔣介石太友善了。
殷胡兩人我都很仰慕,但對於胡適卻更仰慕許多;我總是比較不喜歡很嚴肅彆扭的人,我喜歡隨便一些、浪漫一些、像風那樣的人。
話說胡適,一開始是擔任上海中國公學校長,認定沈從文是個天才,大力邀請他當教授,主講現代文學。沈從文膽子小,超緊張,準備半天的一堆教材,開學當天還盛裝搭黃包車壯膽,才敢進校園。不料,第一堂課講五分鐘就講完了,沒有材料講了,僵在現場。面對偌大講堂上百學生,很尷尬,於是在黑板上寫下:"見你們人多,我怕了"。
一個學期之後,很多學生連袂跑到校長室來找胡適理論說,沈從文根本沒有受過現代教育,連小學都沒畢業,憑什麼來教我們?胡適說,你們這等驃悍,沈老師若肚子裏沒東西,卻還能鎮住全場,撐完一整學期的課卻都沒出亂子,說起來,這也是一番不得了的本事。說完,勸學生回去,別再抗議了。
後來,有一天,一個膚色黝黑的女學生,抱著一疊情書來找胡校長告狀,看看你聘請的這位沈教授是啥德性,天天給倫家寫肉麻情書,倫家根本不愛看。胡適笑笑說,此人是個天才,寫情書給妳,當做散文看看又何妨。張兆和很不爽,大聲反駁說胡適偏袒沈從文,說完掉頭離去。
不久,換沈從文來到校長室,找胡適訴說自己的單相思。胡適說,小丫頭不懂事,但感情終究無法勉強,你可別因此想不開啊。胡適告訴沈文說,別讓後人訕笑說:"一個小女子,竟碎了沈從文的心"。
之前說過,胡適曾經有幾年住在我唸的小學--永福國小裏頭的宿舍。我唸的國中--建興國中裏頭有一棵樹就是胡適所種。小學時,老師們的辦公室擺了一個半身銅像,不是蔣公,而是胡適。有個鐵櫃子,上面寫著胡適文存。牆上還掛著一幅胡適的書法,寫著: "要怎麼收穫,先那麼栽":
http://cn.netor.com/m/minren/hushi/jynbimage/c-harv.gif
有一天,我問老師說,誰是胡適啊?眾位老師面面相覷說不知道。我也是念國高中以後才慢慢知道胡適,對其仰慕甚深。我總覺得,他身上一定有什麼氣味吸引了我,可我說不上來。
胡適長期擔任駐美大使。日本有一封電報密件後來解密,提到此事說:此人擔任大使,而且對聯合國有影響力,我們必須有十倍以上的人才,方能與此人抗衡。
但可別以為凡是當大官的都是走狗或無恥之徒。胡適完全不是這樣。在那個見到蔣公就跟見到閻羅王一樣的年代,胡適對蔣一點也不狗腿。蔣來找他,兩人合照,胡適還悠閒地翹起二郎腿抖啊抖的。眾人大驚。但蔣說起來也是個愛才之人,至少愛面子,心裏不爽也只能不爽,不方便對他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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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別以為凡是風流倜儻之士便是過著輕鬆寫意的生活。事實上,國共內戰及兩岸長期對峙期間,胡適是中共的頭號戰犯,黑名單上排第一順位,抓到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至於文筆嘛,那當然更是沒話說。這裏不但有詩,還有其美死人的幾幅書法:
http://blog.udn.com/mmty1223/11787277
他的文字,我往往不經意之中就背起來了,時不時就會浮上心頭。我想,比方說前面所提的幹幹幹之 "雙十鬼歌","炸彈詩",或是 "努力歌",相信各位看過之後一定也印象深刻。淺白之物,並不一定淺薄。
我還會背一首《夢與詩》如下:
《夢與詩》
胡適
都是平常經驗,
都是平常影象,
偶然湧到夢中來,
變幻出多少新花樣!
都是平常情感,
都是平常言語,
偶然碰著個詩人,
變幻出多少新奇詩句!
醉過才知酒濃,
愛過才知情重:
──你不能做我的詩,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
講這一切,我很想說的是:"文" 這個字很重要。
人如其文,文如其人。我絕不可能和那些討厭我的文字的人成為朋友,因為文字就是我,我就是我的文字。文字氣味既惹人厭,豈有可能為友?當然,喜歡我的文字的,往往也不是朋友,因為他們通常喜歡錯了,他們也許只是喜歡 "他們自己所幻想但實際上不存在" 的某種立場。
讀一段語言文字,就跟讀一個人一樣,需要一種閱讀能力之餘,更需要一種"世界";你得能理解某種世界,才有可能理解那個世界專屬的 "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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